小椿被日光刺到了眼,她伸出手讓白樺樹的枝葉挪過來給自己遮陰, 忽然一頓,轉頭去問他:「你覺得曬嗎?」
嬴舟嗯了一聲,說有點。
於是那棵樹的枝椏又被迫往旁邊撐了一撐, 剛好能將兩個人都擋上。
天氣好得過分, 山櫻淺淡的香味順風能飄到岸邊來。
都說這樹金貴, 但每逢花季觀賞的人卻不多。
灰狼族的男人缺少風情, 是不愛這些矯揉造作之物的, 可惜這一輩裡又全是男人。
小椿透過碧藍的天觀察自己的五指,嬴舟就在旁邊也陪著她看。
一會兒之後,她漫無邊際地問:「你方才和誰在那裡說話, 好像沒見過。」
「一個女的。」
他對三公主給出最簡單的詮釋, 末了,又再補充兩句,「厘山現任白狼王的女兒。老太太想讓我娶她, 好穩固兩族間的關係。」
小椿聽罷,語速緩慢地開口:「……哦。」
她大概能明白這個「娶」字的含義。
兩廂靜默片晌。
嬴舟先是側頭看她一眼, 又看她一眼,終究一言不發地平躺回去,老老實實吹風偷閒。
小椿將手放回胸前,目光直視著藍天, 略帶悠遠地開口:「嬴舟。」
「嗯?」
「你既然喜歡我,那你應該很瞭解吧?」她腦袋一轉,面向他,「什麼樣的感覺是你們說的那種喜歡呢?」
這個問題問到他了,實在不好用言語描述清楚,不過確實也像小椿會想知道的事。
於是嬴舟思索斟酌良久,才沉吟著回答。
「喜歡就是……」
「你走路的時候,吃飯的時候,修煉的時候,睡覺的時候,腦子裡不自覺地就會浮現起對方的模樣。」
「無論在做什麼,偶爾總要莫名地停下來,把兩個人經歷的那些細節都回想一遍,想著想著便覺得心裡無比滿足。」
他枕著一條胳膊,在說這話之時,眼目中流露出連他自己也未曾察覺的溫柔。
「遇到開心的事情想第一刻告訴對方,遇到難過的事,會想立刻就見到她……甚至不必要她為你做什麼,僅僅只是能看對方一眼,就能有莫大的安慰。」
她安靜而認真地聽著。
「碰見與之相關的人和事,會忍不住想到她,哪怕是從旁人口中得到對方的一點點訊息,也要反覆聽上數回。」
小椿面色愈發有些糾結,由衷感慨一句:「好……好複雜。」
嬴舟不禁笑了笑,「是啊,人性本就複雜。這也是作為獸類修得人形後,所能擁有的最珍稀之物。當飛禽走獸的喜怒哀樂可不如做人來得刻骨銘心。」
「不過聽上去。」小椿帶了些許羨慕,「喜歡一個人,好像還蠻快樂的。」
他並不否認,「能有人去喜歡,當然快樂。」
「你可以把自己愛的,痛恨的,懷唸的……過去或是將來,所有一切都給她。就像是……讓這個世上,多了一個使你安心的歸處。」
那樣的感覺和孑然一身時不同,卻也說不出兩者誰好誰不好。或許是各有煩惱,亦各有喜樂。
說著不經意地一側目,發現小椿竟十分嚴肅地捧著紙筆做記錄。
「不、不必連這個也要寫下來吧。」嬴舟忙坐起身。
「不行嗎!」她滿眼充斥著嫉妒的火焰,「我都不能體會你們的幸福,還不叫人肖想一下了!」
他只好道:「……那你寫。」
「除此之外呢?」小椿盤膝調整好姿勢,一副受教的態度,「還有麼?你的快樂。」
嬴舟:「……」
「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