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沈閣老講的是聖哲芳規,那臣就為殿下講一講狂愚覆轍……從酒池肉林開始!”看樣子王安是沒瞎說,沈鯉果然處處和沈一貫對著來。人家講帝王勵精圖治,他就非要講帝王如何驕奢淫逸。
“沈大學士可知天下有多大?”雖然兩位大學士性格迥異,政治主張也不盡相同,但洪濤認為他們有個共通之處,好為人師!所以繼續打岔,把話題引向自己想了解的方面應該不算難。
“天,顛也。至高在上,從一大也。下,底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蠻夷者,天下之足,何也?下也。”
簡簡單單十多分鐘對話,再加上一個小問題,就讓洪濤對這位內閣大學士的脾氣秉性和做事風格有了基本瞭解。
沈鯉的回答很標準也很教條,全是從古代書籍上讀來的,沒有半點個人理解。從教育方面講他不如沈一貫會貫通,更比不上張居正的深入淺出,不是個合格的教師。
當然了,人家本身的工作就不是教師,沒必要去琢磨怎麼討好太子。從這方面講他又比較純粹,不像張居正和沈一貫那樣處心積慮抓權力。
“陛下的自鳴鐘來自西番諸國,做工甚是精巧,其中必然蘊含道理,沈大學士可知否?”既然看透了,就沒必要再繼續試探,下面的時間洪濤也不想再聽少兒讀物,還是來點乾貨吧。
“這……臣不知!”沈鯉的表情有些尷尬,但沒有生氣,更沒因為被學生問住而惱羞。經過短暫的思考之後,很乾脆的承認了不知道。
“聽王安說進獻自鳴鐘的西僧還未離京,只是不知被安排在何處棲身。沈大學士能否幫學生打聽一二,讓西僧當面講述其中道理?”
這個表現讓洪濤的觀感又提高了好幾個檔次,做為官員,還是朝廷大員,能當面承認不知道,不僅沒有丟分還是很難能可貴的品格。
人有多高學問不難,勇於承認不知就很難了。前者是能力問題,比較容易透過努力增強;後者則是品格問題,培養起來要更難一些。
“……殿下為何要專注此物?”此時的沈鯉怕是已經把該講什麼全忘了,他是第一次和太子面對面接觸,以前只聽說這位皇長子性格懦弱、表情木訥、天資平平,初見面時也確實如此。但經過短短兩刻鐘交談,好像又不盡然。
“我想搞清楚此物製作之法,親手給陛下、皇太后、皇后、母妃都做一架。如沈大學士能助一臂之力,也可獲贈一架!”
此時的洪濤真像個沒什麼心計的老實孩子,表情無比真誠幼稚卻刻意裝作老成,似懂非懂的丟擲了自認為很誘人的條件,試圖收買朝廷重臣。
“唉……殿下純孝,然讓西僧入宮實為不妥,臣可以推薦一人為殿下解惑。”聽到這個理由,沈鯉不由得長嘆了一聲。
面前這位太子的經歷很令人同情,因為皇帝和大臣之間的矛盾就被荒廢了多年學業,以至於長大之後無法明白太多道理,只知道處心積慮討好皇帝和後宮以求自保。可嘆、可悲、可憐又可惱!
但這件事自己不光管不了還無法過問,畢竟現在皇帝已經冊封了太子,如果再把舊賬翻出來嘰嘰歪歪無休無止,不光不會得到皇帝的諒解,還會被朝臣們群起攻擊。
雖然讓西僧入宮為太子講課不是自己能說了算的,需要上疏皇帝並獲得內閣同意,卻可以找個折中的辦法來為可憐的太子稍微排解一些麻煩。
“此人何在?”這個回答有點出乎洪濤的意料之外,他本意是想打聽西僧住處,然後找藉口探討講學的可能性,沒想到沈鯉居然認識能製造自鳴鐘的人。
“此人也補入了東宮,任詹事府左春坊左庶子,姓葉名向高字進卿,福州府福清人士,本朝十一年進士。此次西僧入京朝貢正是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