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眨眼工夫,血光已是漫天卷地,將整座金山圍得密不透風。
刀起,刀落。
刀意所及之處,沒有血光能殘存下來;但血光卻不見少,反似越來越多。與此相反的是,寵渡的神念與靈力越來越少。
此消彼長之下,即便每揮一刀對神念與靈力的消耗減少了近九成,又如何架得住血光量大勢猛?
一刀又一刀,一撥又一撥。
記不起揮出多少刀,也算不出滅了多少血光,寵渡只清楚一件事:手上的動作不能停。
緊握歪嘴葫蘆,一隻手機械地揮著。
直到突然而至的那一刻,因為神念與靈力的過度消耗,寵渡出現了片刻的恍惚。
心神的短暫失守,造就可乘之機。
似乎正是在等待這樣一個時機,所有的血光一改此前溫吞的模樣,猛然移速暴增勢如奔雷,在飛向寵渡的過程中,不斷地匯聚,凝結。
模糊的視線中,赤芒迷眼,血光最終化作人形,半截身子拖著一尾猩紅的流光,張牙舞爪朝直撲面門。
等離得近了,寵渡定睛一看,頓然瞠目結舌,險些因為眼前的畫面而窒息。
——這血影的五官,怎麼跟自己的一模一樣?!
與寵渡的驚駭不同,人形血影雙眼冒光嘴角微揚,其後流螢閃爍,正在長出下半截身子,由內而外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宛如定格的一幕眨眼即逝,血影一閃而沒,直接鑽入眉心。
而寵渡這裡,登時頭痛欲裂,雙手抱著腦袋滾在地上顛來倒去,臉色急劇地變換,重重疊影下,生出兩副完全不同的面孔。
一張臉,五官扭曲,寫滿痛苦與掙扎。
另一張,得意奸笑,盡顯妖異與邪魅。
混亂的意識中,各種碎片碰撞融合,想起此前泥丸宮中的所見,寵渡忽而明瞭一切。
那血光,必是妖性無疑了。
而血色人影,則是“妖意”。
妖性本身是不具備靈智的,但因吞噬了自己的部分意識,最終顯化為人形;又藉著那意識裡蘊藏的鬥戰經驗,懂得趨利避害。
常言“魂不守舍”,這“舍”所指的,正是一個人的肉身。
肉身只有一具,但意志卻有兩個。
妖意入侵,自身的意志當然要“守舍”,二者有著天然的對立,水火不容,不可共存,不將對方徹底吞噬斷不會休止。
而此刻,兩副面容時而交替閃現,時而同時出現,彼此糾纏撕扯,正在激烈地爭奪著肉身的控制權。
如果真被那妖邪血影得逞,即便說不清具體會發生什麼,但有一點絕對是毋庸質疑的。
“寵渡”,將再不是寵渡。
屋漏偏逢連陰雨,兩種意志爭鬥正酣之際,血海同時有了動靜。
原本平靜的海面,登時咆哮起來,狂風吹散水霧,在金光照不到的昏暗中,圍繞著金山騰起一圈圈巨大的黑影。
千百丈高的水浪!
水漫金山。
血浪磅礴,不等寵渡有所反應,已如天塌一般壓下來,將一切吞噬殆盡。
一卷入垓心便身不由己,整個人似風中敗葉被甩來甩去,寵渡早憋不住氣,“咕嚕嚕”嗆了好幾口海水。
因窒息引起的刺痛宛如灼燒一般連綿不絕,由胸腔向全身迅速蔓延,寵渡覺得眼前越來越黑,本以為就此交代了,怎料忽而渾身輕鬆。
咯——咯咯——
意識到突如其來的咳嗽,寵渡自己也有些懵:不是快被淹死了麼……到底怎麼回事,這兒又是哪裡?
一邊咳嗽,一邊抬眼打量,對此時此刻自己所處的環境,在熟悉之外,寵渡另察覺出一抹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