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三司長官退身出來,思及這位儲君的手段,心中都生凜然。
之前太子在冊封禮上甦醒後,很多人都料定,張夷直和鄭執中的政事堂位置必是坐到頭了,算德望、聲望更隆的魏重潤,尚書令的位置也是坐不下去的。要知道,這三位可是積極反對立秦國公主為太子,太子能不清算?算太子心大不記恨,但她能高興用三個反對自己的人繼續為相掌政膈應自己?——明顯不能啊。
這不是太子寬不寬容、仁不仁德的問題,而是君相之間,最重要的是信任。如果心中有了間隙,哪裡能夠信任?君疑相憂,這成了秉政的大忌。
這三位相公也都很明智,在太子監國的次日,上了辭相的章表。
除了魏重潤是以身體不佳、不能擔負宰相重荷為由提出辭相外,張夷直和鄭執中二人都是檢討自己在儲君冊封大事上處事不當,不宜再為相而提出辭相。
如果李毓禎接受了三人的辭呈,大家都覺得這是應該的。
然而出人意外的是,太子沒有接受三人的辭呈,反而挽留和勉勵,在朝殿上說三位相公在冊立太子之事上是為公,她無怪罪之意,也不以此事為隙;任何相公只要有為相之德和秉政之能,忠誠事君,秉公無私,她都會給予信任。又令兩位御醫常駐魏重潤府中,為他進行醫治和調理。
太子的美譽便傳了出來,都說太子胸襟寬廣,任人唯賢,不計前嫌。
但是,三司長官都知道,回頭太子將他們找了去,讓他們全面調查張、鄭二相。
太子這哪是不讓他們走人?分明是不讓他們辭相,而是因罪罷相!——魏重潤不提,估計太子還有保全和留用的意思,而張、鄭二人,太子不僅是要去相,而且是要他們從朝廷滾蛋,以及有可能的,藉此打擊吳郡張氏和滎陽鄭氏兩大世家。畢竟,辭職只是一個人的事,而諸項海內外涉罪大案,牽扯進去的是整個家族。
雖然很多涉嫌罪項都沒有確鑿的證據,畢竟以兩位世家主的身份和家族勢力,這些事情都不需要他們直接出手,一旦被朝廷查獲,自是有人認罪頂鍋,而張氏和鄭氏都會被摘得乾乾淨淨:一切都是下面人矇蔽的;但是,身涉如此多的罪項,即使只是“涉嫌有罪”,也足以讓這二位世家宰相狼狽滾蛋了。
太子這心機手段,不能不讓人心凜。
***
正月初八一開衙,京中各衙的官吏還沒從年假中收心過來,聽到一個雷震般的訊息。
張相公和鄭相公被監察司和廉政公署司聯名上奏,參劾罪狀達二十七八條之多。
涉嫌賄賂、違法私佔、逃稅等金額高達黃金幾千萬兩……我的個乖乖!很多官員都嘶口冷氣,他們辛苦幾輩子,也賺不了這麼多錢。
訊息很快傳到民間,長安坊間都爆騰起來,這得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啊!然後便有人翻出之前的事諷刺說,難怪兩位相公反對公利醫療提案,敢情他們有錢,不需得公利醫療。……這種聲音一傳開,平民百姓都憤怒起來,你們有錢是你們的事,那也得讓我們有活呀。大家敬畏世家,不敢公開指罵,但私下裡都會傳一傳,呸一呸,張夷直、鄭執中在朝野的名聲已經降到冰點了。
太子令二人歸避,待監察、廉政二司會同御史臺查證,確定無罪方可歸職。
按大唐的慣例,宰相被御史彈劾可以不歸避,因為御史有權風聞奏事、彈劾大臣;但監察司、廉政司參劾大臣必須至少有外圍調查、有嫌疑取證,而一旦被這二司參劾,都必須停職待查,暫停一切公務,直到解除嫌疑,才能歸職。當然,查證的結果是“嫌疑”還是“有罪”—,這其中還是很有操作餘地的——關鍵是看皇帝的態度。
如果皇帝信任或想繼續用被參者,即使查證指向有罪,皇帝也會明懲暗用,降職降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