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我們喜歡揚著火把奔跑,喜歡你追我趕,沉寂在夜的歡娛中。火光印紅了我們稚嫩的臉,泛著紅,也印著我們無邊的笑聲,揚著情。孩子是沒有時間觀念的,我們總是跑累了,聊困了,才一個個回家,吵了睡覺的爹孃,遭來責罵,每每這個時候我和小弟低著頭,你看我,我看你,心裡還在笑。那時,無論天多麼黑,夜多麼長,心裡都是暖烘烘的,亮堂堂的。
我的爹孃都是很樸實的農民,一輩子沒有見過什麼世面,只知道圍著莊稼地轉,轉了一輩子,還覺得不夠。娘生了七個孩子,我是老六,有三個哥哥,兩個姐姐,一個弟弟。爹是村支書,在我們黃疙瘩村算是有點名氣,沒做過什麼大事,就為村裡修了一條柏油馬路,這是爹一輩子都津津樂道的事兒。
我的爹孃都是好強的人,啥都要走在人前。娘從小就對我們說:“訾家不管是閨女還是漢子,以後都要是城裡人。”大姐和大哥很爭氣,一個考上了中專,學財會,一個考上了醫學院。畢業後大姐進了衛生局當了會計,一干就是幾十年,大哥當了20多年醫生後,自己開了診所,生意好的不得了,後來乾脆提前退休,專心經營自己的診所。而二哥考上了師範,畢業後當了教師,還混成了中學校長。小弟從小上學,就機智過人,考上了名牌大學,30多歲就當上了稅務局副局長。二姐是全家最不爭氣的一個,全家數她最醜,卻數她最愛照鏡子,最愛臭美,不到18歲就和鄰村一個叫王六的窮小子好上了,大姐剛出嫁,嫁了一個林業局的幹部,二姐就因整天逃學和王六混在一起,成了爹孃的一塊心病。
我家第一次開家庭會,就是為二姐的事兒。娘把大姐、大姐夫、大哥、還在讀師範的二哥都叫了回來,讓大家表決二姐的婚事,那時,我才10歲,不懂什麼叫“少數服從多數”,不懂什麼叫舉手表決。只見爹孃坐在窯洞的大炕中央,前面放個小方桌,全家人都圍著大炕坐著,只有二姐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蹲在地上。
娘說:“翠竹是鐵了心要嫁給那個破落戶王六,家裡窮得吃了上頓,沒下頓,王六人長得還算酸整,可這居家過日子,不是靠臉蛋吃飯的,這小子整天遊手好閒,不幹正事,我這個當孃的女兒大了,是一點折都沒了,你們兄弟姐妹表決一下吧!這是翠竹的終身大事,咱可不能把咱家的閨女往火坑裡推。”
孃的話音剛落,二姐就“騰”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手捅在碎花棉襖袖子裡,大辮子一甩,扁鼻子一抽,小眼睛一立:“國鯤和翠蘭、小弟懂什麼,12歲、10歲、8歲的孩子也算人,這不是明擺著要坑我嗎?”
“這是民主表決,坐下,翠竹,表決完再說。”爹抽著一袋子旱菸,拿出了他當村長開會的架勢。
“娘,我看這樣,翠竹自個的事兒讓她自個拿主意吧,受窮享福,只要她願意就行了,這都什麼年代了,還行包辦婚姻。”大哥說。
娘火氣上來,把手裡捏著,正在縫製的鞋底丟桌上:“國棟,別唸個大學就忘了本,這可是你妹妹的終身大事。”
大姐看娘生氣了,趕快下炕,倒了一杯熱水遞給娘:“娘,您消消氣,我們表決,表決!”
大姐懷孕,害喜吃啥吐啥,二姐在城裡照顧了她兩個月,把她和王六的事兒都給大姐說了,二姐還指望大姐在爹孃面前為她和王六說點好話,想不到大姐反倒順著爹孃了。看到二姐的小眼睛整個瞪圓了。大姐看了二姐一眼:“王六的情況弟弟妹妹們都知道,10歲死了爹,有個瞎眼娘,無親無故,這都快晌午了,該做飯了,那就舉手表決吧。不同意的舉手。”
我和三哥、小弟靠著牆邊,坐炕上,吃著熱氣騰騰的紅薯。只見大姐第一個舉起了手,二哥看了二姐一眼也舉起了手,三哥左顧右盼也跟著舉手,直到爹孃都舉了手,大哥低著頭就是不做聲,我拿一塊紅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