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清看著她略帶稚氣被脂米分蓋住的面龐,問:「你今日來此,所為何事?」
福寶冷冷一笑,不答反問,「幼清姐姐還記得白卿公子嗎?」
幼清微微仰起面龐,天空清澈似冰冷湖面,陽光照得人睜不開眼,不知哪裡吹來的涼風,從身旁一過,竟吹得人鼻酸眼紅。
「記得如何,不記得又如何。」幼清撥出一口氣,語氣平淡:「總歸是過去的人了。」
福寶話鋒一轉,生出幾分狠戾:「他那般愛你,你該永遠記得他。」
庭院裡花樹盛放,初春的泥土腥味從地裡一層層順著風兒冒出來,大概是風裡夾雜了太多塵灰,幼清忍不住揉眼睛,這一揉,竟連眼淚珠子都揉出來了。
福寶是個心軟的,忙地改了方才那尖酸刻薄的語氣,哼一聲,斜了眼道:「你不記他也好,總歸這世上就我一人記著他才好。」
幼清默不作聲。
福寶也不說話。
兩人背對背站了一會,氣氛太過尷尬,幼清不願停留,琢磨出一個由頭,剛想離開,便聽得福寶開口問,語氣絕望,透著萬般痛楚與期盼:「姐姐,白卿公子,他後來有找過你嗎?」
幼清搖頭,「沒有。」
她也不是沒有打聽過,自私奔出逃失敗後,她曾懷疑是否德昭從中作梗,藏了白卿或是殺了白卿,但是她尋遍蹤跡,都未曾發現德昭與齊白卿之間有聯絡,加上她對德昭的瞭解,他不會下作至此地步。
那年十月,京外郊野發現一具溺水男屍,她悄悄地使人探過,那男屍雖面目全非,但身上物件,卻全是齊白卿所有。
為此她哭了數日,順帶著連帶對他那日棄約的痛恨都拋得一乾二淨,只當他死在了那一日赴約的路上。
幼清想,被誤的人,有她一個就夠,福寶不該牽扯進來。
她遂好心勸她:「他已經死了。」
福寶聲音哽咽,「我知道,可我不相信。」
幼清又道:「你已經是郡王的房裡人,一步差錯,萬劫不復。」
福寶擦乾眼淚,「我這樣卑賤的人,用不著您擔心。」
她句句帶刺,幼清依禮數一福禮,作勢便要另招人前來伺候。
福寶反倒跟上她的腳步,不要別人,就要她。
幼清無奈,只得在前引領,福寶見她不理人,反倒不服氣,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一會子說當年和齊白卿的事,一會子又說她在郡王府的事,沒頭沒腦的,想到哪裡說哪裡,也不管人聽不聽得懂。
不一會,毓明那邊差人來,問福寶好了沒。
福寶只道:「花開甚好,意猶未盡,再賞會罷。」
竟是不願意同毓明離去,毓明竟也願意等,遣人來,那小公公張嘴道:「爺說,姑娘莫急,春日遍地花開,一朵一朵慢慢賞便是。」
也真正是往心裡面寵了。
幼清看向福寶,見她面上未有絲毫喜悅,似乎早已習以為常。
到底惜她年幼,幼清忍不住主動開口,「今後有什麼打算?」
或許是氣撒完了,福寶不再置氣,收了之前的尖酸模樣,目光閃過一絲堅毅,「我自有一番盤算。」
她不願意說,幼清也不再問,兩人相對無言,靜靜看了一小路剛綻的綠芽,至分叉路口,丫鬟婆子早已等候多時,福寶上了軟轎,臨別前拉住幼清的手,從轎窗裡透出一張白皙稚嫩的臉,湊近低聲道:「我還會來看你的,幼清姐姐。」
這算是真正解開心結了。
幼清應下,催促她趕緊離去,莫讓郡王爺久等。
這邊剛送走福寶,幼清才回屋,來喜進屋來請,「爺想用去年御賜的那套紫砂曇花壺泡茶喝,煩請姑娘賜個鑰匙,奴才好讓人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