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聽得這一聲,實在心酸極了,她說:“今生的兒女前世的債,早晚有一日你這冤家得要了我的命去!”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徐善然少有的滯了滯,才接上話:“……母親就這般不信任女兒嗎?女兒前幾日不過在思索要怎麼把事情告訴母親而已,母親就說如此誅心之話……”
按說話到此時怎麼也該掉一兩滴淚,但相較於何氏真正傷心的表情,徐善然沉默一會後,臉上竟露出了笑容來。
她就帶著十五六歲少女所有的嬌憨的笑容走到何氏身旁,挽著何氏的胳膊到蒲團前跪坐好,低聲嗔道:“娘,別的不說,你只想想,我們家大門二門三門,一道道門哪一個沒有人把守了?外頭進來仔細盤查的時候,裡頭出去就很容易嗎?祖母在的時候,哪怕娘你要出去外邊,也要先透過大伯母拿對牌,上上下下套車的套車,準備器具的準備器具,還沒有一刻鐘,這訊息就傳得半個府邸都知道了!”
何氏緊皺著眉頭:“你是想說那一天晚上你沒有出府?”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心也好似鬆了鬆,她不由自主地想:確實啊,府裡規矩甚重,除了成年男丁之外,哪裡有丫頭僕婦半夜出門的道理?哪怕是用老的小廝和總管,出去也是要對牌好好記錄的。女兒就是想出去,又拿什麼辦法出去呢?
這個道理一想明白,這些日子沉甸甸綴在心頭的重石就一下子鬆了。何氏幾乎立刻就想到自己的女兒也許不過是半夜在園子裡走走……但如果只是這樣的話,她為什麼不直說呢?
何氏這邊念頭紛亂。
徐善然的想法就簡單而直接得多了,她心道這時候也只能叫老國公為自己兜底了,遂小聲說:“那一天晚上我確實出了府,但祖父知道這件事情。”
這又是從沒有想到過的可能,何氏大吃一驚:“什麼!?”
這就是徐善然要告訴何氏的了。她再從容解釋說:“娘,您還記得周姨娘的事情嗎?”
“怎麼說了這個……”何氏的臉上有些疑惑,“周姨娘害了病,挪到莊子上沒多久就去了。”
“周姨娘是外人安插入我們家的探子。”徐善然說,“在那年,女兒剛好看到了周姨娘的一些事情,又恰巧察覺到府中不太對勁,便私下裡悄悄和祖父說了,不想祖父十分高興,以後便常與女兒說許多事情,女兒也順著祖父的意思做了一點事……”
“做了什麼事?”何氏緊跟著問,問過之後才意識到徐善然剛才究竟說了什麼,一時間她又驚呆了,“等等,你說周姨娘是別人的人?”
徐善然肯定地點過頭之後再說:“接觸了一些外頭的事物。比如女兒知道我們家在朝堂上的位置,知道我們的盟友和敵人,女兒手頭上也有一些可用的人……”
何氏的喉嚨幹得發癢:“你父親知道這件事嗎?”
“父親也不知道。”徐善然說。
“那你祖父怎麼能!公公怎麼能——你只是一個女孩子——”何氏氣得手都打起了擺子,“我是小門小戶中出來的嗎!你是沒有外祖家撐腰嗎!一個好好的女孩子正該一輩子金尊玉貴安安心心的過日子,他們徐家的男丁都死絕了要把注意打到姑娘家身上了是嗎!”
“母親覺得我委屈?”徐善然輕聲問。
“當然!”何氏都氣得口不擇言了。
“母親為何覺得我委屈?”徐善然再問。
何氏這才發現女兒問話的時候坐姿端正,神情肅然。她咬牙:“你祖父太荒唐了——他叫你做事情的時候,你為何不先問問我?為何不問問你父親?莫非你祖父讓你連你最親的人都不告訴!?”
徐善然避過這話題。她說:“母親,我並不覺得有何委屈的。”
“你——”
“您先聽我說。”徐善然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