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什麼?”商師爺讓節南操縱而不自知。
“請商師爺滿足小山先前所求,毀去桑家戶籍文字和所有記載。小山已不求官府重理桑家血案,只求讓桑氏沉眠地底,任何他人問及,不過一方尋常地主罷了。”她總想活得簡單些,只是夜路走多之後,要很費心才能活到高壽。
“這……”商師爺一開始沒答應,如今仍有同樣的顧慮,“小山,如此做法,有何意義呢?縣裡這麼多知情人,一問就知你家情形了。”
節南淡淡一笑,“這倒無須商師爺操心,山匪如此猖獗,說不準……”
商師爺沒明白過來,“說不準如何?”
節南搖頭,不語。有些事,她可以瞎猜,卻不可以亂說。而她,更是沒好心去多管閒事,尤其明知管了也沒用,還反過來惹一身腥。
“商師爺,且容小山說句實話,此去大王嶺,小山說不準就回不來了,如此你都不能答應麼?”她出生鳳來,但親人亡故,再無半縷鄉念。
商師爺愕然,卻也並非沒有最壞的打算。
他不斷捻著鯰魚須,心裡有了衡量,“也罷,我都應了你,文庫年久失修,少些文錄籍本也非難事。不過,你走之前,要能將縣衙地契交予我保管……”
節南才笑,“小山代桑家所有先亡人,多謝商師爺相幫。至於地契,別說縣衙的,小山願悉數交給官府保管。”
商師爺樂得眼睛都沒了,拍胸脯就允諾,“放心,三日後待你一出發,我立刻辦。小山,我早知你是孝順孩子,如此可保百年之後桑氏無惡名。”
百年之後?饒了她吧,想這輩子的活法就累得半死了。
節南面上卻神情不動,“商師爺近來與知府大人通訊,可曾聽他論起戰事?”
幫商師爺記載往來公文,也是節南的差事之一,不過最近沒來上方公函,閒得無趣。
“不知怎麼,十月裡知府大人催我繳稅那封公函之後,再無隻字片語。不過,聽北燎商客提到咱南頌派了使臣前往同州,要與大今北燎兩國議和,故而邊境稍安,還特為年節開通了關閉已久的榷市。我想,沒訊息就是好訊息,那位新任的知府大人每回來函均無好事,動輒責我辦事不力。他怎麼沒想想,他自己亦是無能,不然何至於大王嶺山匪猖獗,就連知縣都過不來一位。七品的不來主事,我九品的,如何擔待得起?鳳來縣雖不大,管轄的村村落落卻不少,離邊關金鎮只有百里之遙,說軍事要地並不誇張,偏那知府大人屁也不懂,哪天金鎮失守……”
節南心中微沉,嘴上卻打著哈哈,打斷商師爺的碎念,“商師爺所言極是。小山孤身一人,金鎮失守,大不了就跑,不似師爺兒孫三代,一家子都在縣裡。”點到即止,也算她仁至義盡。
商師爺本是信口開河,聽節南接茬,不由認真思慮起來,且越想越怕,“小山,咱隨便聊聊,你覺著金鎮能失守嗎?十萬天馬軍壓著,又由我朝第一大將夏長河統領,大今曾派過天豹將軍呼兒納來攻,結果吃足了苦頭,想來如今應是不敢盤算的。”
節南淡笑,“小山雖不知天馬軍究竟多厲害,只知若非趙大將軍陣亡,第一大將輪不到夏長河,而趙大將軍一敗,我南頌拱手讓出半壁江山,北燎更早被拔牙卸爪。然,你我不妨想想當初,大今不過關外一支小小牧族,有誰料得到今日他們能氣吞山河,足以一併天下之強勢?”
商師爺開始點頭,暗道不錯。
“商師爺今年過六十了吧?平常人若到您這歲數,已在家養飴弄孫,享受天倫之樂。”節南又似不經意,“我要是您,才不受新任知府的氣,賦稅交齊也算功勞一件,趁勢告老南下,找一處遠離戰亂的平安地,從此安居。”
商師爺真是上了心,一反往常細瑣,任節南早退也不知,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