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地一聲,明於遠大步走了過來,動作過大,碰翻了椅子。
“你說什麼?!”他雙手抓緊我的手臂,隔著衣衫,我都能感到他微微的顫抖。
狹長的雙眼中,是噩耗乍聞的震驚失措、不能置信。
整個人如夢遊般恍惚。
相識十年,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心中不由一陣驚慌痛楚,忙反抓了他的手。
一向溫暖寬厚的雙手,居然冷汗黏滯。
“明於遠——明於遠——”
連喊幾聲,他才似清醒過來,雙眼在我臉上細細流連,確認什麼般。
“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想跟你們開個玩笑……”我一連聲地道歉。
回答我的是,他一把將我緊緊摟進了懷中,緊得我呼吸艱難。
“哈哈,明於遠,你居然也有失態的時候……”
阿敏的聲音傳來,聲線顫抖,冬日裡跌進了冰池般。
他驀地住了口。
“阿彌陀佛。”妙音微笑著走進。
明於遠慢慢放開我,改握住我的手,任我怎麼掙,再也不肯鬆開。
他們靜看著,我不自在,強作若無其事,坐在明於遠身邊。
阿玉神情已恢復清冷端方。
“大師好手段,”宋言之微笑說,“雖然明知是假,可是簡非出現的一瞬間,還是當了真。”
我笑道:“大哥一定暗地裡鬆口氣,——這下好了,終於把這盡出難題的傢伙給拋了,明年春,可以輕鬆赴邊了。”
“不,”他開玩笑般,“你在哪家寺廟出家,我就拆了哪家寺廟。”
妙音微笑:“宋將軍拆寺廟前,一定會先把妙音給拆了。”
“不錯。”宋言之答得風輕雲淡。
明於遠與阿玉聞言,齊齊看著宋言之,神情間居然全都高深莫測樣。
我趁明於遠分神間,掙開他的手掌,替宋言之倒滿茶。
“大哥,那你得加油,妙音大師也很厲害的。不過,”我笑對妙音,“大師是高僧,一定不會去好狠鬥勇,定然打不還手、罵不還口,要以慈悲心腸感化我大哥。”
妙音猛然發現狀:“阿彌陀佛,簡非,你的心原來早已偏到了後背。”
他們全笑起來。
我臉發燙,分辯道:“剛穿上袈裟的時候,確實有些恍惚。不過,我捨不得我爹、捨不得你們,哪會出家?連妙音大師我都想勸他還了俗……”
明於遠接過我的話:“還是免了吧。你倆要湊一起,你會越玩膽子越大。芬陀利國的事情一了,你隨我歸隱山林去。”
什麼?
顧不上什麼芬陀利國,我既驚且喜,抓了他的手:“當真?太好……”
話還沒完,被阿玉打斷:“簡非,你對佛教事真的一無所知?”
什麼佛教事?
我正沉浸在湖山歸去的想像中,聽到阿玉的問話,半天反應不過來。
阿敏笑道:“簡非,先別忙著高興。琉璃淨水瓶你要拿不回來,只怕哪兒也去不了。”
說著,朝我微不可察地一示意。
什麼意思?
提醒我趁機談條件?
我順了他的目光,看了看阿玉。
他也正看著我,我剛要開口,他卻眉一皺:“妙音大師,把他的頭髮放下來吧。”
阿敏看著我的頭髮,問妙音:“把他扮成小沙彌,一定是個毫無特色、讓人過目即忘的樣子吧?”
妙音微笑:“這個,大約不會很容易。除非……”
“除非我蒙上眼睛裝瞎子,坐在輪椅上,而且還不能開口說話。”
我想起那一次扮成蓮影后,阿玉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