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病倒到去世不過就短短四個多月的時間。
陸家的大樹倒了倒得有些太快了,大部分人都還沒有心理準備,前一段他雖然臥病,但經過調養似乎病情又有了起色,竟沒想到會這樣猝然離世。
有人歡喜有人憂,歡喜的是一名大佬的倒下,往往就意味著另一位大佬的崛起,表面平靜其實暗潮洶湧的政局會不會有什麼新的變化?陸成籌那位年過中年,表現中規中矩的獨子能扛得動陸家這面大旗嗎?
這個時候身為姻親的葉家和唐家第一時間表示了支援,葉老爺子和唐老爺子雖然沒有親到醫院,都派了子女前來幫忙,堅定地表明瞭三大家族依然緊密相連的決心。
隨著到醫院慰問的人越來越多,唐平也在陳竹的幫忙下重新收拾打扮了一番,雖然臉上隱約還有淚痕,但終歸沒有那麼狼狽。
陸連強趕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瞥見那個靜靜地躺在病床上的身影,周圍的儀器已經全部撤掉了,這個人已經再不會呼吸了,不會睜開眼睛瞪著他,不會嚴厲訓斥他了……
從此以後他就拋下這一屋子的老幼婦孺去陪大哥去了,而這一切都是他的責任了,想起老父對他的期望,今後再也沒有人會幫他謀劃了,哥哥、父親兩個曾經能讓他依靠的大樹都相繼倒下了,今後的路只有他一個人走下去了……
這個中年男子神情恍惚地站在父親的遺體前,從小到大,許許多多畫面一幕幕閃過腦海,不知不覺已經是淚流滿面。
“連強,”傅愛站在他身後輕喚,“媽讓我們出去。”
陸連強點點頭,偷偷拭去淚水。
“我代表首長向各位致以深切的慰問,首長說了,有什麼困難儘管提……”
“感謝首長和組織的關心,”唐平在陳竹的攙扶下,雖然一臉哀慼,但腰桿卻挺得很直,“成籌同志的遺願是,不搞遺體告別儀式,不設靈堂,解剖遺體,留下眼角膜,供醫學研究……”
陸連強離得不是很遠,卻模模糊糊地聽得不太分明,不知道是母親的聲音太低,還是自己有些恍惚了。
“陸老是黨和國家卓越的領導人,首長們都想和他進行最後的告別,能不能搞個小型的遺體告別儀式?”陸成籌住院之後就向中央打了報告,要求喪事從簡。
唐平斟酌了一下,便點點頭,“那就麻煩你們了。”
唐平帶著全家人向陸成籌告別,一應喪禮事宜都由官方接手了,他們只要負責家屬答禮,但上門弔唁的人太多,他們本身心裡就難過,特別是唐平身子就有些吃不消了。
因為現場離不開陸連強、陸彥和傅愛,而陸連娜因為父親的事愧疚得根本不敢親近母親,最後就決定由陳竹送唐平回去休息。
唐平坐在車上,挺直了脊背,閉著眼一句話都沒有說,她的教養和地位讓她始終矜持著,就算在一開始的時候流淚哭泣,但之後就迅速收斂了自己的情緒,雖然哀傷,但卻堅強,絕不讓人小覷了去,但多少眼淚只能默默地流在心底。
此時的她就好像被人抽去了主心骨,從今往後,這個世間再也沒有那個可以讓她完全依靠的人了,丈夫的死彷彿帶走了她身上一半的生命力。
但她畢竟不是普通的婦女,甚至不能哀嚎痛哭,再傷痛也只能抿著唇挺直了脊樑,方不讓人看笑話。
陳竹陪著老太太回家梳洗之後,看著老太太喝了一杯定神安眠的牛奶,扶著她躺下,替她掖了掖被角,正準備離開,唐平卻喚住了她。
“丫頭,陪我這老太婆說說話吧。”唐平的聲音裡盡是疲憊。
陳竹應了一聲,坐在床邊,唐平握著她的手,“本來不想回來的,一回到這冷冷清清的家裡,心裡就堵得慌,可我這麼個老太婆在那裡也是給大家添亂,什麼忙都幫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