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鳴曦見他腳步虛浮,影子似的飄過來,忙站起來,跑過去摟著他的肩頭,低頭小聲道:“不是讓你躺著的嗎?你起來幹什麼?”
白竹哪裡睡得著,張鳴曦不在他身邊他就心慌,乾脆起來找他。
白竹指指自己的眼睛,壓低聲音道:“我睡不著,渾身不舒服,起來動動還好過些。我自己覺得眼睛不那麼疼了,你看看,還腫嗎?”
還是腫的,不過比早上好多了。
早上腫得只剩一條縫,現在基本能看見黑眼珠子了。
張鳴曦用拇指指肚心疼地輕撫他的眼皮,柔聲道:“好多了,不仔細看,基本看不出來。”
白竹嗯了一聲,扯下他的手來到灶屋。
宴宴呆呆地望著白竹,見他一夜之間憔悴得脫了形,心疼得眼淚汪汪,生怕被他看見,惹得他傷心,忙低頭在胳膊上揩了一下眼淚,喊了一聲小哥。
白竹嗯了一聲,挨著宴宴坐下,抬頭喊了一聲娘。
他聲音沙啞,這一聲娘叫得悽悽慘慘。
胡秋月見病懨懨的,一點精神都沒有,頭也沒梳,一頭黑髮亂糟糟的披在肩上,小臉寡白,沒有血色,眼皮浮腫,整個人失了魂似的無精打采,可憐極了。
她心裡不忍,柔聲笑道:“小竹乖,你歇著,我買了豬肉和豆腐,今晚燉豆腐給你吃。”
白竹哪裡吃得下,但他理解孃的一片苦心,一家人把他當寶貝似的寵著,他得懂事些,不能哭哭啼啼的惹人擔心。
白竹輕輕嗯了一聲,望著胡秋月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胡秋月不忍再看,別過頭去假裝洗碗,偷偷抹了一把淚。
在灶屋坐了一會兒,眾人心事重重,氣氛壓抑沉悶,連宴宴也不敢開口說話,白竹坐不下去,打起精神回到臥房給張鳴曦收拾行李。
這次不像上次。
上次出門是四月份,天氣熱起來了,不需要帶太多衣服。
現在還冷,還需要穿棉襖。
白竹收了一套內衣,一件外袍,一雙新棉鞋,一雙襪子放進包袱裡,呆呆地望著包袱,不願意系起。
他告誡自己要爭氣一點,不能哭,可是眼睛酸澀的很,眼淚不受控制地總想往外跑。
張鳴曦一直悄無聲息地跟著他,見他眼眶發紅,嘴唇顫抖,一把抱住他,澀聲喊了一聲“狗狗”,把頭埋在他頸窩裡,說不出話了。
白竹這時卻堅強了,強忍淚意,輕輕哽了一聲,平息了一下情緒,反手撫摸著他的頭,啞聲道:“別難過。既然要出去就放心的走,不用擔心家裡。一個月的時間……很短,轉眼就……過去了,我在家裡等你回來。”
張鳴曦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緊緊的抱著他,哽咽出聲。
晚上胡秋月把豆腐煎得兩面金黃,和豬肉一起燉了一泥缽,架在泥爐上煮得香噴噴,熱騰騰的。
白竹強打精神吃了半碗菜,吃了小半個饅頭就不吃了。
一家人都沒胃口,一大缽豆腐燉肉還剩下一大半,連宴宴都只吃了一點,就不吃了。
吃過飯,白竹強打精神想去洗碗,身子剛剛一動,就被胡秋月制止了,讓他歇著,啥都不讓他幹。
宴宴懂事的收了碗筷去洗。
白竹覺得今天自己的腦子不夠用,總是發呆,總想不起要幹什麼。
他呆呆地望了宴宴一會兒,見他在洗鍋,才想起自己要幹什麼。
他起身去胡秋月臥房數了二十個雞蛋,默默洗了,放在瓦罐裡煮成白水蛋,讓張鳴曦明天帶在路上吃。
白竹望著泥爐上燒紅的火炭又開始發呆,胡秋月實在受不了,催著他們去睡覺。
白竹猛然驚醒似的,搖頭道:“我炒些花生讓鳴曦帶到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