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歷朝歷代的法典,你也通曉。每次問你,不論是多偏僻的律令,你隨口便能指出它是出自於哪裡……可見,你有多看重這些……”
無垢嘆息一口氣,“我們這些人,習慣了特例特權,處處都是違例,行事的五處之中,可能有三處都是違法……而你還要跟我們這些人在一起,很為難,很辛苦吧?”
無垢眼神極為真摯,無絲毫嘲弄。
眼前這個為世人所嘲的公主,總是能直擊他的內心。
或許,這就是大智若愚。
為難否?辛苦否?聞松自問,問完,他自嘲一笑,笑完,再笑。這一笑中,多了釋然和輕鬆。
聞松道:“殿下,我是凡人。”
他很少在無垢面前自稱過“我”。
無垢眼睛一亮,只覺得她的這位老師終於肯讓人親近了。她會怕他,也是因為他教書時不苟言笑,同她說話時一直用謙辭的緣故,總讓她覺得有些疏遠。
“我也有畏懼的事”,聞鬆緩緩道:“我不如公主想象的那般剛正不阿。”
聞松看著無垢,卻不是在看她。他的眼神穿過了她,看向遠方。
“我曾經也自詡剛正不阿,卻忽略了,剛強易折。”
龐天成生前的慘狀浮現在他腦海。
“被阿茶救治的半個月,傷口的疼痛一直令我清醒,令我日日不得好眠。”
意識深處,那是最屈辱,最痛苦的記憶,所以他一直不願意回憶,如今再記起,反而釋然了許多。
若沒有那段經歷,便沒有今日的聞松。
“很多地方,並不是只有一條路才能走到。換一條路,換一種行路方法,未嘗不可。再加之,此處是離夢最近的地方,有夢則飲水飽,故,這段日子,不論是辛苦,還是為難,都不再有過。”
無垢看著一臉平靜的聞松,有些怔忪。
良久,無垢才頗為激動地道:“聞松,先生,師傅!我現在雖然不能許諾你什麼,可只要有我在一日,就再也不會讓你經歷那般痛楚!”
無垢言辭肯定,目光堅定。
聞松內心掀起驚濤駭浪,一向白淨的臉因心中激盪的情緒而染上了一層粉色。
人生最難遇的有三人。
一知己,一伯樂,一生所愛。
而聞松,三者已得其二,幸甚至哉!
內心的波濤已漸漸平復,他靜靜地看著無垢,似是在思忖。
無垢有些不自在,剛要打破沉默,就見眼前那人又跪了下去。
“殿下,聞松有一事相求。”
無垢微驚,見他如此,也不敢貿然行事,便沒有衝動地讓他平身,而是端坐在位子上,鎮靜地道:“何事?”
聞松低著頭,“還望殿下答應聞松,以後凡是殿下的傳言,有關殿下個性驕縱,無才無德的,均莫要理會,也莫要澄清。”
無垢本就對這些無懼,但見聞松這般慎重的模樣,不免有些好奇,“為何?”
聞松抬首,神情高深莫測,“此時不便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