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竣見顏起恩又羞又惱,不知蘇善璽為何有意無意為難顏兄,只好開口解圍:“以前,還多賴嫂夫人照顧……”
“哪個嫂夫人?”蘇善璽插問。
“自然是顏兄的大夫人,蘇兄的妹子啊。”
“她不是!”
“啊?璽少爺,當年顏兄新婚未及半年,我因生活遇困,實在難熬,只好厚著臉皮來求助顏兄。不料一連幾天,顏兄都不在,我還當顏兄故意躲我──當然,事後我知道顏兄的確身不在府中,是璽少爺的妹子出來見我的。我還記得她一聽我是顏兄的朋友,立刻奉為上賓,也不嫌我衣著寒傖,不瞞你們,那時難得找到可以聽我嘮叨吐苦水的人,我說了大半天,嫂夫人也不曾打斷過我,臨走還送了我一點碎銀,說我既是顏兄朋友,朋友有難,自當相助,它日若功成名就,也無須記恩在心。顏兄,你真是娶了個賢德妻子,可惜她因病早逝,不然──”咦,氣氛頓時凍得像寒冬中的雪。趙竣見顏起恩臉色一陣蒼白,而蘇善璽則閉著眼,像是忍著什麼。
他,又說錯話了吧?
“早就不是了。”冰冷的話從蘇善璽嘴裡吐出來,再張開眼時已是一片平靜。“我妹子少昂早在死前就已協議放妻書,她生是蘇家人、死是蘇家鬼,屍身葬在蘇家祖墳之中。趙兄,以後別再說起這檔事來了,起恩現在的妻子可是我的表妹,你讓她聽見了,她可是會記在心頭的。”
溫和的語氣聽不出什麼波瀾來,趙竣仍覺自己說錯話,只是不知說錯了什麼?眼角不安地瞄到亭外頭正飄著霏霏細雨,難怪感到微冷,又見那孩子丫鬟很規矩地站在亭外,雙眼像在注視蘇善璽的背影。
“啊,對了。”把話題轉到這事總沒錯吧?趙竣向她招招手:“你站進來點,讓雨打著,可是會受涼的。”
“喔……”文青梅聽話地站到涼亭邊緣。
“瞧你這孩子,真乖。”見蘇善璽不以為然掀了掀唇,他笑道:“璽少爺,你還是早日成婚吧。瞧,你要早點成親,也早就當了爹,說不定還有像她一樣大的孩子呢。”
“有這麼大的女兒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讓人給蹧蹋了。”蘇善璽笑意未達眼,起身說道:“你們舊友久未見面,好好聊聊吧,我沒法奉陪了,我跌的那一跤恐怕有點嚴重,先去休息了。趙兄,將來你若不嫌棄,路經蘇府時,一定要進來聊聊。”
聽見趙竣連聲允諾,蘇善璽便頭也不回地走出昂心院。
文青梅接過其它丫鬟好心遞過的傘,連忙追上去,見他走得好快,一點也不怕愈下愈大的雨。
既然不快樂,為什麼要一直待在充滿難受回憶的顏府呢?想要這麼問他,心裡卻早就知道答案了。
他要讓顏起恩不好過。
可是,顏起恩不好過,他也不好過,不是嗎──
見他停在石砌的牆前,額面微靠著冰冷的牆面,咬著牙根好緊好緊。
過了半晌,有個聲音不停在他耳邊響起。他張開眼,往側看去,見她一直拿著傘,原地跳躍著。
“你在做什麼?”
“我在撐傘啊。”
“撐個傘需要跳成這樣嗎?”
“你太高了,傘遮不住你啊!”她惱叫。
“……”他一時說不出話來。看她拿著一把傘努力地跳著,想為他擋住一片溼意。突然之間,心中有點想笑。
“這顏府……完全仿蘇府而造。”他忽然說道。
“啊?”
“但我每來一趟,總會難受得緊,甚至夜夜失眠,而原因,我很清楚。”
文青梅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俊美的側面。
“我記得,你說你也不知道為什麼待在這府裡喘不過氣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