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令,將方圓百里的出家人都吸納進揚州府衙,不知道是做什麼空前絕後的大道場,又是為誰誦經,只聽說只要從府衙隔街的地方經過,就能聽見那邊兒傳來唱誦的聲音。直到昨日,所有和尚老道都被遣返,知府大人卻下帖子到羅東府,去找羅老太君商量,把城郊的那塊兒羅家祖墳遷走,把地方讓給靖江王停柩,還說這是一樁皇差。老太太一聽“皇差”,就是要她上吊她也沒有不允之理呀,何況還是知府大人好聲好氣地來“商洽”,給足了羅家面子。
於是,當天下午,羅家就召集了一百工匠,挖掘和遷改自己家的祖墳,給靖江王的棺柩騰地方。而皇家的酬謝也很給力,羅家三名送選的秀女免試透過,直通車送進京城當天子嬪妃,大老爺羅川柏擢升正六品禮部主事,二老爺三老爺都隨著花些銀子,各捐了一個正八品工部大通關提舉司提舉,連三清堂裡的庫存滯銷丸藥,也被京城來的皇商採購一空了。
何當歸和青兒聽後咂舌不已,半晌之後,青兒酸溜溜地說:“小逸一離開,他們家就走了大運,他們家大奶奶大少奶奶還不直接說,是‘大災星’走了,他們家的好運才來到了。”
吳大夫擺手說:“雖然大少奶奶的確說過那樣的話,不過老太太卻擦淚說,羅家能遇著這樁好事,全虧了三小姐你。”他轉向何當歸,動情地說,“三小姐,老朽昨日去看老太太安時,她非常思念你呢,如今你也有了好歸處了,等得了空何不去看看她?”
青兒聽得奇怪,羅家走了狗屎運,又關小逸什麼事?難道小逸又暗中幫羅家忙了?呀呀,傻丫頭。
何當歸滿面落寂地抿唇,一字一頓地說道:“滿天神佛在上,就算信女上上輩子裡欠了他們家的,上輩子也早已還乾淨、還過頭了。而這輩子也討過舊債了,不敘贅述。”
她這話顯然不是說給吳大夫或青兒,甚至不是說給她自己聽的,她是在跟冥冥之中的命理製造者、那些所謂的神佛直接對話——“對於那些我不欠他、他不欠我的陳年老賬,我只願一把火燒了,只願跟那些人當永生永世的陌路人,最好一絲瓜葛都沒有。”那些人裡,包括了羅家、寧王府、京城何家等許多模糊在一片白茫茫煙霧中的面容。
“小逸……你怎麼了?”青兒忐忑地發問。為什麼心中突然有些不安的感覺。
何當歸轉面朝向院中一株名為“玻璃棠”的新品海棠,誓詞曰:“倘若你們也覺得我想得對,也覺得我與他們兩清了,就將這一枝海棠碾碎成泥,作為警示——倘若他日我再有心軟的時候,下場就如那海棠一樣,連來世都不必再有了。”
吳大夫和青兒聽得又疑惑,又隱隱有點緊張感。三小姐(小逸)怎麼好像受了什麼刺激一樣,親和柔弱的表象已然完全遮掩不住她的冰雪內在了,她怎麼變成這樣的?青兒雖聽過何當歸的大部分經歷,可有的心境和淒涼不能訴諸於語言,青兒再同情、再對她有好感和默契,都不能理解十分之一,何當歸立下這道誓言的決心。
如此默默沉寂了盞茶工夫,忽而一陣東南風從院子裡刮過去,嗚嗚咽咽,如泣如訴。吳大夫和青兒不約而同地去看院裡那株玻璃棠,看得目不轉睛,越看眼珠子瞪得越大。但見這道風過去之後,那一整株玻璃棠的白色花瓣兒,竟沒有一瓣留在那枝頭花萼上了……
同樣看得目不轉睛的,還有門口站著的熠迢,他也聽到了何當歸的誓詞,見到了風吹花落的異象,一時只覺得匪夷所思。原本他和熠彤二人的遁術,都已算得這世間最匪夷所思的存在了,可看了公子病癒之後的絕妙神功,不禁覺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再看了何當歸一語“可溝通神佛”的玲瓏剔透心竅,不禁打從心底對她生出了一般敬畏。這女子,究竟是什麼人?
不同於這三名旁觀者的驚詫莫名狀,何當歸看到那新綻的玻璃棠零落一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