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都城的第七天,天降大雨。
荒郊野外,無處藏身。
蘇夢白給我裹上紅狐裘,把我趕回了車廂。
他披著蓑衣,繼續趕車。
馬車一開始還平穩。
隨著雨越發大,道路泥濘,就不好走了。
馬車顛簸晃動,我都怕它散架。
正擔憂著,晃動忽然停歇了。
“出什麼事了?”我問蘇夢白。
“有人想上車。”蘇夢白回我,“你說我是答應呢,還是不答應呢?”
“什麼人啊?”我掀開車簾。
路旁,有道人負劍而立,渾身道袍溼透。
見車簾開,道人朝車廂望過來,眉裡眼裡,皆是笑意。
“道長!”我說不清這一刻我具體是什麼心情。
我只知道我心底湧出許多東西。
它們使我迫不及待,不顧一切,衝出車廂去。
衝過風雨。
飛到他身前。
撲進他的懷裡……好吧。
事實上,我還沒出車廂,就被蘇夢白攔下來了。
“傻子都知道下雨了往家裡跑,你還不如傻子?”他兇我的樣子,跟清風很像。
他又兇紫陽:“要上車就趕緊,風大雨大,她身體不好,我可不是宰相大人,我沒那麼多山參喂她。”
紫陽走過來,輕輕捶了蘇夢白一拳。
蘇夢白笑笑,沒說話。
“道長,你身上衣裳都溼了,脫掉吧。”我看他入車廂來,忙坐到角落去,把我睡覺時蓋的毛毯遞給他,“先裹著這個應付下,等到了城裡,我們再想辦法。”
“不用。”紫陽一雙眼只盯著我看,“貧道身強體健,這點兒小雨,不礙事。”
他說不礙事,那就一定不礙事。
我丟開毛毯,往他懷裡撲。
他單手把我攔住。
“別,我身上溼透了,你老實待著。”紫陽順手把我脈上,“身子怎麼又不好了?”
“不知道。”我搖頭,“跟你們分開之後,我身體就一天不如一天。”
我猜,或許是因為我同他們三人血脈相連的原因。
但我沒說。
這份牽絆,不該是我的束縛,也不該束縛住他們三人。
“小問題。”紫陽收手,拔劍,“就是餓著了。”
我看著他。
“你不害怕啦?”他笑著問我。
我搖頭。
“道長不會害我。”
紫陽笑著,在掌心劃一道口子,遞到我嘴邊:“吃吧,小祖宗。”
我心裡拒絕。
嘴卻很誠實。
吻住他掌心。
我的病果然好了不少。
蘇夢白是第一次看這種喂貓現場,嘖嘖稱奇。
“你們這樣,跟神兵認主似的。”
他如此評價。
那我認的主人,可能有點多。
“說起來,道長你怎麼來了?”我數數,堪堪不過七天,“你是出關了,還是根本就沒閉關啊?”
“當然是出關了。”紫陽盯著掌心出神。
我大驚:“你已經天下第一了?”
“當然沒有。”紫陽抬眸,看著我,笑,“貧道閉關的時候,怎麼也靜不下心來,腦子裡,總想著一件事。”
“什麼事?”
“貧道想著,若是貧道十年沒有成天下第一,便十年不得下山。
若百年沒有成天下第一,則百年不得下山……
若是這十年百年裡,有惡人傷了貧道的臻臻,縱使百年後貧道天下第一,又有何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