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好久,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母親時日無多了,他何嘗不是呢?
雖然他曾經做了錯事,但現在她如果不讓他去見見林慧,那麼等到她自己老了的時候,想起曾經那個抱憾終身的父親,她也一樣會後悔自己當年的鐵石心腸,讓父親沒有完成最後的心願……
“不要讓她發現你。”莫畔笛囑咐了一句,然後側眸看向顧燁霆,點點頭示意回家。顧燁霆溫柔頷首,本以為她不會答應莫城陽的要求,見她最終還是答應了,他欣慰的舒展開眉頭。
他就知道,他愛上的女人不會那麼差勁,她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
莫畔笛和顧燁霆往前面走一步,莫城陽就跟著走一步,目光一直盯著莫畔笛。他似乎捨不得這個多年未見的女兒,人一老了,似乎越發的害怕離別了。他知道顧燁霆不是M市的人,所以他不知道這一別,女兒會不會即刻動身去溫哥華。如果女兒馬上就要走,那他會不會到死都再也見不到女兒一面……
每走一步,莫畔笛都能感受到跟在身後的腳步聲。
她走一步,他便走一步——
那種依依不捨的感覺,讓她想起自己初中第一次在學校住讀的時候。林慧是個不善於應對大場合的人,一般報名去學校這種事都是莫城陽陪她去。她永遠記得那一天,她走進學校分配的宿舍,莫城陽殷勤的拿出自己炒的瓜子花生給同宿舍的女孩兒們吃,還一邊給她鋪床一邊對女孩兒們說,她是個大大咧咧的人,不會照顧自己,如果以後有個什麼事,希望大家能夠多幫幫忙……
當時她嫌莫城陽囉嗦,可是又不敢說什麼,除了一張臉不好看之外,其他也沒表現出來。莫城陽鋪好了床,拉著她去校外的小館子裡點了幾個好菜,嘮嘮叨叨的跟她重複說著在學校不要跟人家吵架,不要老學男孩子欺負人……
那頓飯一直吃了很久,直到她眼眶已經紅了,莫城陽才止住了話頭,喝了幾杯酒便送她回校。宿舍樓下,她往門洞裡走,每走一步,就感覺到身後的父親在跟著自己走一步,她回頭看,對上父親不放心的眸光,心底有些疼……
……
一幕幕在腦海裡浮現,莫畔笛停下腳步,跟當年一樣回過頭——
當年,她看見的是莫城陽喝了一點酒之後紅撲撲的臉頰,還有那一臉的不放心和關切。
如今,她看見的是莫城陽被飽經滄桑的臉,似乎因為工作太累的原因,那張臉有幾分皮包骨頭的感覺。而那雙乾涸的眼睛裡,沒有了當初的不放心,只有數不盡的眷戀不捨,還有些許的生死離別——
對年輕人而言,離別就只是離別,有的是時間再見面。對於老人而言,一旦離別,很可能就是生離死別,因為他們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說不準哪一天睡過頭了就再也起不來了……
莫畔笛低下頭哽咽了一下,忽然將手伸向自己的小外套,從外套的口袋裡掏出一張薄薄的卡。
來的時候,她就打算著將這張卡給莫城陽,畢竟父女一場,他當初再怎麼錯,始終是生了她養了她的人,看著他過得這麼窘迫,她這個做女兒的不能不伸手幫一把——
“拿著。”
莫畔笛走到莫城陽面前,拉著他的手將薄薄的卡放在他掌心,又將他的手指合攏讓他握緊那張卡,“密碼是我的生日,錢不多,只有三萬六,是我這幾年的積蓄,你自己好好攢著,別又給宋佳音拿去了。”
“……”莫城陽驚愕的望著莫畔笛,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卡,忙說:“不不不,笛笛,你自己拿著,我不能要你的錢……”
“拿著——”
莫畔笛微微皺了皺眉,說:“只要你不拿去給宋佳音花就行了。”看了一眼莫城陽佝僂的背,她又說:“別以為自己很年輕,人老了病就多,有個小病小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