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一群人開始起鬨。
他裝作沒聽道,身後的父親悶不吭聲的吸菸,臉漲得通紅。
一個高大,一個矮小,曹適跟他的父親,外表上看起來完全不同,小小年紀,居然長得比父親老曹還高,明顯壯出一塊。
然而他確實是父親親生的孩子,他母親完全確定這一點——曹適長得其實與老曹很像,都是濃眉大眼,耳朵上都長著肉柱,只不過老曹常年操勞,身子過於瘦弱,看上去整個人皺成一團,那張臉自然來得沒有壯實得如小牛一般的曹適來的飽滿。
偏巧老曹寧可聽信那幫太監的風言風語,也不信自己的眼睛,每每聽到那樣的話,便要氣得渾身發抖,又不敢得罪那幫公公,只拿他們母子出氣。
小時候還只是順手拿煙管,竹篾,戒尺,長大了一些,他越發的壯實,更加不像父母中的任何一方。父親的怒火更大,燭臺,鞭子,馬刺,有什麼都往他身上招呼。
好在他強壯,不是很在乎,反倒是看著瘦小的父親揮舞拳頭,看上去無比可笑。
然而他的母親就不同了,終日的勞作,讓她本就瘦小的身子愈發的弱,即使有他擋下大半的擊打,仍受不住。
終於有天,在柔弱得稱不上反抗的反抗中,她被一把長長尖尖的錐子,直刺中左臂,破碎的傷口,若連同心中傷痕,那便是深不可測——老曹在扎傷她的同時,吼著叫她賤婦,叫她滾出曹家。
於是那個總摟著他哭的母親,吭都未敢吭一聲,便丟下他和弟弟們離開了,自謀生路,一個有些年紀的女人,能做什麼?妓女?還是下人?了不起是個乳孃罷了——他不知道,也來不及想,他只知母親就這樣哭著把兩個弟弟拋給他和那個只會抽菸的父親,那年,他不過八歲。
曹適沒有哭,他下定了決心,要讓那個可笑的父親付出慘痛的代價。
但是首先,他要幫著父親養活兩個弟弟。
日夜搬運勞作,讓他練就了一身結實的肌肉,他有意鍛鍊自己的臂力,目的簡單,不過是為了多搬運些東西——錢,是按照搬運的多少來算的。老曹不中用,那麼更需要他賺錢,養活弟弟們。
他沒命的幹活,那千斤之力的手臂成了他的招牌,他逐漸包攬了宮門卸貨的所有工作,其他工人看不慣他搶了他們的工作,他毫不在意,他需要錢。
日子本可以平靜過下去,然而該平靜的時候總有不平靜。
二十二歲那天生辰,他靜靜的坐在破舊不堪卻仍要每月二錢銀子租金的茅草屋裡,想他的母親。父親抽著長煙管,對著兩個已滿十四,卻瘦骨伶仃如十歲男童的弟弟們大發雷霆。
滿屋子都是煙,他討厭煙味。
於是他伸手奪過了父親手中煙管,父親老曹下意識伸手要奪,曹適又去搶,一來一去,老曹越打越來勁,居然抄起了刀子!
曹適急紅了眼,稍一施力,把老曹的命搶到手了——當他狠狠一拳砸中父親頭顱,碰巧房東老太前來要租,見到這血腥一幕,尖叫著跑出去——
他終於達成了心願,這下成了世人矚目之人——他成了大盛立國以來最令人憎惡的殺人犯,而且還是大逆不道的弒父之罪,正值盛夏,他被要求扣上枷鎖,在京城門前跪三日,然後斬首示眾。
所有人都要圍著他轉一圈,鄙視的看著他,小孩子都要對他吐口吐沫再走。
就這樣跪在囚車中度過兩日,他想,已經不用斬首了,就這樣死吧——只兩日,他已被烤得快要乾裂,奄奄一息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骯髒的臉上滿是平靜,成為世人矚目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