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
我說:哎口
他說:我的事跟誰也沒關係,別替他們擔心。
我說:哎。
他說;我倒肯饒他們,單看他們肯不肯饒了自己!我顧不
上別人的事,我自己的事就夠我操心了。耳朵,你要樂意,抽
空兒過來幫幫我。·記住,別多嘴!
我說:哎!
他說:你放心,我饒他們,也饒你。你個撤謊瞞人的小畜
生,你的苦心我都看出來了,我饒你】你別多嘴,多嘴我就誰
都饒不成了。你明白麼,耳朵?
我說:我都明白了,少爺l
我口說明白,心裡頭並不明白。二少爺的臉讓頭髮掩著,看
不清他的眼是睜是閉。他一副睡著的樣子,木呆呆的,可說出
的話十分清醒。我還記著他在牛角谷用梳子拌炸藥的情景,眼
下他做的是不是同一件事,我不明白。如果是同一件事,他要
炸誰,一個出獄的人他到底要炸個誰,一個做了綠龜的男人究
竟要炸個誰,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明白。可是我明白我得幫忙。我
明白我不能多嘴。我還明白他這隻貓逮住了我這隻鼠,我跑不
掉了。
回到小耳房,我琢磨要不要告發。告訴老爺沒有用,得告
訴大少爺,只有大少爺能阻止可能發生的事情。我想到天明,最
終決定閉嘴。
閉嘴比多嘴安全。
我守著咯嘟咯嘟的聲音。
守著它!
心裡踏實多了。
炳奶耳聾,聽不到偏房的動靜。可是她的鼻子很厲害,能
聞出各種各樣的氣味兒。右角院那邊吃餃子,她在左角院能聞
清人家擱的是什麼醋。一天早晨,炳奶跑到正院跟老爺說:二
少爺整天煉仙丹呢,去個人看看吧,我掂量他把自己的膽汁兒
擠出來拌藥面了,不是味兒I老爺吩咐大少爺去照看一下。大
少爺去了,除了裝滿藥粉的瓶瓶罐罐,沒看出有什麼名堂。大
少爺說:少擺弄這些髒東西,汙了你的槍傷,哪天是個好呢?l
二少爺說:傷遲早得好,我圖的是個痛快。大哥你晚上來
角院看熱鬧吧,我和耳朵給你們變個戲法兒裡
大少爺沉著臉走了。他對弟弟的愛好不感興趣。二少爺把
我扯上,可我並不知道他的戲法是怎麼回事。我不知道二少爺
晚上到底要幹什麼,心裡很緊張。那天是火柴場的假日,我縮
在小耳房裡一天沒動地方,大氣不敢出地盯著角院裡的動靜。
天氣很好,陽光穿過藤蘿架射進廊亭,照在人的身上和棋
盤上。二少爺和大路殺了一盤又一盤,午飯也端到石桌來吃了。
兩個人殺得很高興,還喝了酒,洋活說得高一聲低一聲,聽起
來都是快活的意思,等倆人合著嗓子唱起洋歌,快活得都讓我
有點兒害怕了。下午,五鈴兒陪著少奶奶進了廊亭。在石凳上
鋪了皮墊兒,少奶奶在丈夫和洋人之間打橫坐下了。少奶奶還
是老樣子,盯著棋盤,臉白白的像一朵大花,兩隻眼像花上的
蝴蝶。她一直守到他們下完最後一盤棋。下棋的雙方酒勁兒沒
退,一直很高興,只是下棋的作派與往日大大的不同了。好像
是二少爺先開始的,大路打了一個愣,隨後跟上。他們每吃掉
一個棋子就把它用力一丟,丟進離著好兒丈遠的水塘。丟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