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二少爺,您做事要當心。
二少爺笑了笑。
我又說:二少爺,老天爺保佑您了r
他說:耳朵,回去睡吧,再見!
他把裝滿炸藥的坎肩穿在身上,人一下子胖了,魁梧了口他
的眼睛是紅的,臉上佈滿了親切的笑容,已經忘了人世間的一
切痛苦和不幸。我突然想起了鄭玉松那張棗紅臉,血突突跳著
熱起來,恨不能跟上隨便什麼人闖到江湖上去,幹些殺人越貨
的勾當】我沒有想辦法阻止二少爺,說不清是圖什麼。我可能
希望他幹出驚天動地的事,徹底洗刷了自己。也可能希望他的
走給別人也給他自己帶來安寧。我沒想耍什麼滑頭,他是貓,我
是老鼠,他有他的事情要做,我也有我的事情要做,我覺著我
是成全廠他了。二少爺穿上坎肩那一刻,他在我心目中成了英
雄,他留在我眼裡和心裡的種種不堪的事情都煙消雲散了。他
站在燃燒的火盆上,是普天之下無可比擬的人。
左角院中別的生靈算得了什麼呢?】
幾天之後的一個晚上,二少爺去禪房看望禁食的母親。他
從耳房門前走過,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一個字也沒有說。他
吊著的胳膊放下了,一身樸素的布衣顯得很飽滿,我立即明白
了將要發生的事情口我鑽回小耳房,躺在床上等著。夾道里有
運石料的壯工來來往往,他們嚓嚓的腳步聲一直響到後半夜。我
沒有等到二少爺回院的聲音,他混在從後花園折回來的壯士群
裡溜走了。他躲過廠家丁和所有的人。我等他等到天明,終於
入了夢鄉口我可以大大地鬆一口氣了。
我夢見有人分開了熱乎乎的兩條腿:
活像一隻大白鳥張開了翅膀。
這人是個女人。
不是五鈴兒。
曹光漢從此無影無蹤了。
4月1}日錄
記不清是哪一天r。只記得田野裡的早稻正在抽穗兒,大
約是陰曆小滿前後的一個日子吧?那一天夜裡有雨,天亮了也
沒有停,整天都是溼流攘的。大路本來要去槐鎮的禮拜堂,準
備了雨傘和雨鞋,雨下大了沒有走成。他打著傘去了古糧倉。我
有事沒有去,我們在小夾道的臺階上分手。回想起來,我們沒
有說一句有意思的話。他去修理剁梗機,那臺機器不知哪兒出
了毛病,剁出來的火柴梗像沒有切勻的蘿蔔條。
我說:你歇著吧,等我去了一塊兒修。
他說:我先去了,你來。好,我走了。
我說:你換上雨鞋呀。
他說:熱三好,我先走了。
他順著小夾道的斜坡走了下去。為去禮拜堂,他換了洋服,
去不成了也沒有換,只把洋雨靴子甩一下了。他穿上了船一樣的
尖溜溜的大皮鞋,挽著褲腳,從菸袋鍋裡冒出來的青煙散在他
身後的雨裡。他叭嗒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