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侍立,新郎和新娘都坐在床上,喜娘引著他們喝交杯酒,又伏身結了衣角,旁邊有喜娘在唱喜歌,祝福新人永結同心,白頭到老。
空桐瀲灩抱著肩頭,站在門外探頭看了看,心裡多少有些空落,原來所謂的人生四喜之一的洞房花燭夜,也不過如此,好像一場鬧劇,就是兩個穿著紅衣裳的男女,提線木偶一般受人擺佈著,那個新娘害得賊一樣藏在紅色嫁衣裡邊,連個臉兒都不許露出來,有人在的時候,還不許說話,不然會被人笑話。
新娘,不是一個女子最美麗的時刻嗎?最美麗的時候,卻不讓人看到,還有什麼意思?
空桐瀲灩斜著頭,心中不以為然,也懶得去看,慢慢踱到院子門口,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
新房裡邊,喜娘和銀衣小鬟們匆匆地安排妥當,就退了出來,因為事情緊急,也沒有把所有的禮儀都做完,方才在前邊,連天地都沒有拜完,何況前邊還打得熱火朝天呢。
印無憂直愣愣地任人擺木,一張臉沒有生氣,也沒有表情。
一個喜娘臨走的時候,伏在印無憂的耳邊,輕輕低語,告訴他要緊的事宜,說得自己臉紅偷笑,印無憂還是毫無反應。
澹臺夢坐在床的另一邊,雙手攪著一條帕子,心中空空落落,沒有可以依託的地方,好像卡在半空,抬頭是杳渺蒼穹,低頭是莽莽原野。
在一個人輾轉難眠的漫漫長夜裡,她想過宿命離別,想過自己會溘然而逝,甚至想過沉埋於冰涼潮溼的泥土下,年年清明,會有誰來灑一杯水酒,添一鏟新土,就是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披上嫁衣。
嫁衣的紅豔,綾羅的柔軟,還有燭火輕爆的細微聲響,都提醒她,今夜不是一場夢。
夢兒啊夢兒,為人妻子,生同衾,死同穴,身不欺人,心也不能欺人,從今以後,此生此世,此身此心,都要牽繫在無憂的身上了。
澹臺夢自己默默告訴自己,她略等了等,等著印無憂來揭蓋頭,可是沒有動靜,無論如何,澹臺夢還是不勝羞澀,明知道這場婚事,和別人家的不同,根本沒有時間卿卿我我,印無憂現在是恍惚渾噩,未必還解得風情,恐怕需要自己主動。
淺淺清淚,忍不住從眼眸中滑落,澹臺夢咬著嘴唇,慢慢提起手,就要揭蓋頭。
印無憂本來目光僵冷地坐著,一直等到喜娘和小鬟們都走了,才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冷冷地:“你走吧。”
這三個字雖然比冰還冷,帶著劍氣的陰寒,可是聽到澹臺夢耳中,卻如晴天霹靂。
看見新娘沒動,印無憂眉頭一皺:“你不過也是一枚棋子,所以我不想殺你,你走吧。”
無憂沒有事兒,他竟然沒有事兒。
澹臺夢僵在那裡,動也不動,有些呆呆的,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應該是一種驚喜,可是太意外了,讓她一時之間,竟不能自己。
印無憂也愣了一下,他感覺到不對,再看端坐在床上的新娘,在寬大的吉服裡邊,身體微微的顫抖著,那雙手,半掩於羅袖下,絞著一條羅帕。
印無憂也驚愕在那裡,這纖纖柔荑,像午夜月光一樣清澈冰涼,曾經溫柔地撫過他的傷口,他今生今世都不會忘記。
發生了什麼事情,印無憂一直記得,儘管不是特別清楚,可是他還是朦朧記得,在半間亭,趁著父親和澹臺夢打鬥的時候,母親厲嬌嬈帶他走了,然後把他帶到一間屋子裡邊,然後柔聲細語地和他說話,那聲音太溫柔了,還帶著淡淡的芳香,以前在夢裡夢到母親的懷抱時,總會聞到這樣的香氣,讓他感覺很倦怠,想閉上眼睛沉沉睡去,可是他心裡惦記著處於險境的澹臺夢,所以總是在快要睡去的時候,又振作精神,讓自己清醒起來。如此反覆了幾次,恍惚間母親厲嬌嬈似乎低喝了一聲什麼,然後自己就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