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
她在一個小時後的十二點整也沒停下哭聲,嗓子已經被哭啞了。九重先生試圖安慰她,她卻好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要死在裡面一樣決絕。她哭的他耳朵疼,腦子裡嗡嗡直響。無奈之下,九重先生叫來了她的父母。
鶴見夫婦在半個小時後迅速到達,但他們同樣帶來前來看望兒子和兒媳的九重老夫婦。
一進門,兩個女人飛快的奔到哭泣著的九重夫人旁邊,一個去安慰她,一個去看被這對父母遺忘的嬰兒。兩個男人則嚴肅的叫走了九重先生,從他嘴裡得到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感到哭笑不得。
“就因為這個?”九重老先生率先開口,他嚴肅的指責,“你應該和澄子好好商量,她是你的妻子,剛剛為你生下孩子!”
九重先生能在九重老先生的指責下反駁,卻不敢看老丈人的眼睛。鶴見先生沉默片刻,語氣平靜的問他:“彥人,你還記得你在婚禮上向我許諾的事嗎?”
九重先生啞口無言。
他的腦海裡浮現出教堂和白鴿,一身婚紗的女人笑著挽著父親的手走來。他想了什麼?不知道,那時他滿心都是漂亮的妻子。他又許諾了什麼?
他感到煩躁,心裡埋怨一直哭的妻子。這點小事,有什麼可哭的?但這句話不能在父親和丈人面前說出口。所以,九重先生低下頭,吶吶認輸:“對不起……”
“你不該向我說。”鶴見先生看著他,他是一個冷靜而平和的人,不管內心多麼洶湧,至少從表面看,他都是一派的波瀾不驚。
九重先生保證會向妻子道歉,他的父親看起來想把手裡的柺杖掄到他腦袋上,但在九重夫人的父親面前剋制住了這種衝動。
“澄子是個好女孩!”他用柺杖敲了敲地板,咚咚兩聲,讓九重先生回憶起小時候父親舉著棒球棒一臉憤怒的打他,而他只能狼狽的四處逃竄。
他沒聽清後面父親說了什麼,沉默的和他們一起下樓。九重夫人此時終於被哄好了,她冷靜下來,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睛。九重先生走到她面前,半跪下來,對她低聲說對不起。
九重夫人接受了道歉,她無意間望向客廳的窗戶,外面種的是一棵合歡樹。
兩人重歸於好,又開始黏黏糊糊的日常。他們的父母在推遲的午餐後一起坐下來,男士們翻著字典,女士們則熱烈的討論著究竟要給新生兒起什麼名字。
鶴見夫人提議起名‘佑希’,因為她很喜歡的一位運動員就是叫這個名字;她的丈夫指著字典裡的‘鯉’字,溫和的說了自己的想法;九重老夫人忙著哄孩子,退出了討論,而九重老先生在沉思後,覺得‘祐也’不錯。
九重先生不那麼堅持自己的想法了,他害怕妻子的眼淚,回想起來只覺得恐懼和暈眩。九重夫人不知道丈夫的想法,為了不再出現之前的爭吵,放棄了‘遙’這個名字。丈夫鬆了口氣,他不想讓兒子叫這麼女氣的名字。
直到夜晚,他們的父母決定留宿,在收拾客房的時候,九重夫人經過書房,看見書架上擺著的一隻鳥類的模型,突然回頭對她的母親說:“叫‘鷹’怎麼樣?九重鷹。”
先不說九重先生的想法,他們的父輩在討論後拍板決定就用這個名字。
九重可以看作是神話傳說裡代表極限的‘九重天’,而鷹則擁有翅膀,能夠無懼的直衝雲霄。雖然習慣了傳統命名後會覺得這個名字有些古怪,但它的寓意是好的。
九重先生想,就這樣吧。他同意了這個名字。
沒有衝突後,他去書房開始覆盤比賽影片。家裡沒人去打擾他,女士們一直在逗嬰兒,試圖讓他給出點特別的反應。兩位父親則站在院子裡,鶴見先生抽出煙盒,而九重老先生為兩人點火。
火光在夜風中閃爍,兩個男人沉默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