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她太知曉皇帝是什麼人了。她抓著晉王的手道:“你切不可對你父皇生出記恨之心,若是有恨心,你想想太子……太子和你父皇離心過的是什麼日子,你也瞧見了。”
晉王聞言,沉默半響之後突然道:“可母親,這般的日子我還要過到什麼時候?”
他苦笑一聲,“我以前只覺得是自己是一把利刃,因父皇驍勇善戰,看見了我的鋒利之處,便覺得我是寶刀,故而抬舉我,歡喜我,想要把東宮之位給我。”
“可後來我順著他的意思,走上了這條奪儲之路,越走,便越覺得自己不是刀,只是太子的磨刀石。因太子實在愚蠢,怯弱,父皇看我外露鋒芒,便讓太子來我這裡試刀。”
他說到此處,捂住臉,“母親,我依然不是幾歲時,彼時父皇給我一塊跟太子一般的玉,就以為自己堪比太子,也不是十幾歲時,用盡計謀和謀略去開闢朝堂之路,跟太子鬥得死去活來,我如今二十多歲了,我深知自己在父皇心裡是什麼模樣和地位……母親,我還要如此下去嗎?萬一最後父皇依舊只把我做磨刀石呢?”
安貴妃心突突的跳,拉住晉王的手,“兒啊,你想如何?你可千萬別做傻事。”
晉王卻搖頭,“我不做傻事,如今母親馬上是皇后,我也是嫡子,我只會更加名正言順。”
他突然笑著道:“我只是不信父皇會順其自然給我這個東宮之位了,母親,我也得為自己留一條後路。”
安貴妃額頭跳得厲害,半響沒有說話,但到底同意了兒子的話,道:“你想做什麼,母親自然會給你鋪路,後宮這裡,你不用擔心。”
然後頓了頓,道:“太子妃……比太子可厲害多了,太子不及她多矣。有她在,我總是不放心的。”
晉王妃之前一直坐在椅子上不敢說話,此時倒是答了一句,“母妃,東宮裡……也不是一團錦繡,太子那個昭美人,不就在一起鬧事嗎?”
安貴妃看過去,“你有辦法?”
晉王妃頷首,“總要試試的。”
安貴妃猶豫再三,點頭道:“你小心一些,別留下尾巴。”
晉王妃:“母妃放心。”
安貴妃可不敢放心。如今關鍵時候,她就怕這兩夫妻露出馬腳來讓皇帝厭惡。如此擔憂,便又想到一事,“今日太子妃提到了隨蘭時……”
晉王臉一黑,“母親,別提他。”
安貴妃就不敢提了,只嘆息,“也不知道你父皇是真的不怪你還是怎麼的……”
那個孩子,其實她也是喜歡的,並不願意他死。但他是太子的屬臣,對太子忠心耿耿,道不同,不相為謀,便只好除去他了。
她擺擺手,“我也累了,你們也去偏殿歇息吧。”
晉王兩夫妻起身告退,出門,提燈,外面月明星稀,倒是個好天。
……
月明星稀,風微涼,秋意濃。
盛宴鈴提著一盞六角琉璃燈,大著膽子帶著官桂去跟慄氏道:“姨母,今日天好,我想要出去看看夜景。”
慄氏大吃一驚,“這般晚了,做什麼要出去?等明日吧?”
盛宴鈴小聲道:“姨母,明日咱們就要回去了吧?”
慄氏心虛摸摸鼻子,“是,陛下病了,順王先騎著馬走,你大姐姐後頭跟著,如今也應該到宮裡了。咱們在這裡待著不好,還是得回京都去。”
哪裡有陛下生病受罪臣子們享樂的道理。別人家也就算了,順王和太子可都是從小溪山回去的,到時候皇帝一打聽,好嘛,你們還泡溫泉呢,這不就是罪加一等了?
慄氏不敢停留,早準備明日上午收拾收拾就要走的,剛剛只不過是順嘴一鬨。她就又笑著道:“是姨母不好,把你當孩童了——等下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