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帕子浸了水擰乾了放額頭上降溫,最後又擰了一塊帕子給她擦脖子和手。
擦著擦著就哭了起來,“天爺,可千萬別像朔兒一樣啊。”
正說著,大夫就來了,徐媽媽跟著大夫一塊的,見了慄氏,連忙跪在地上哭,“姨夫人,您一定要救救我們姑娘。”
慄氏讓人扶起她,“必定不會有事的。”
五姑娘:“會不會是吃了螃蟹的緣故?還喝了橙子酒!”
會不會受寒了?
慄氏和二少夫人後悔不已,早知曉就不讓吃螃蟹宴了。
好在大夫很快就道:“無事無事……”
其實瞧著像是傷心過度,導致一瞬精神氣沒了,讓寒風侵入,這才開始發熱。
但孫大夫即便是寧國公府家養的大夫,也不敢說這話。於是想了想,委婉道:“恐之前……姑娘是個多思的性子,又有些難事,於是鬱結於心,今日碰巧喝了酒,吹了風,傷了本,所以就一併發作了。”
徐媽媽馬上道:“是,我們姑娘先生去世了,這半年來,她一直都很傷心。”
孫大夫心想著就對了,他摸摸鬍子,“等她醒來了,還是要好好養著,別再傷心了,小小年歲,何至於此。”
若不是傷心到極處,是不能將身子一瞬間毀成這般的。孫大夫嘆息,“姑娘也是至情至性之人,往後倘若再碰見這般的傷心事,一定要好好開導,不然極容易毀身子。”
他寫了安神的方子,徐媽媽忙帶著官桂去熬藥了。慄氏聽得直流眼淚,“哎,她阿孃也是如此的性情。”
一屋子的人都在抹眼淚。她們都經歷過寧朔病了的時候,生怕盛宴鈴有個好歹,於是都守在床上,不肯動彈。
盛宴鈴卻是不知道的。她回來之後就覺得頭重腳輕,將畫開啟看了一回,此時已然神志不清了,什麼都想不了,只一個勁的哭。迷迷糊糊之間,又怕這畫被人瞧見了,抖著身子和手將畫藏在了箱子裡,然後爬到床上去睡。
她必須得睡了,睡一覺清醒點,這般才能理清頭緒。但沉沉睡了去,夢裡面全是先生,她又有些不願意醒了。
她夢見先生躺在床上,明明已經是春日,他卻還蓋著厚厚的被子,笑著道,“宴鈴,不要救我,就讓我這般靜靜的逝去吧,我也能解脫了。”
解脫?解脫什麼?
她拒絕去夢這個。她拼命的掙扎,拉著先生就要走,“我們跑吧,跑遠了,閻王就追不上咱們了。”
先生卻搖頭,“跑不了,我太重了。”
盛宴鈴就彎下腰,“先生,你來我背上,我揹著你跑。”
她也不顧先生願意不願意,揹著人就開始跑。她在夢裡跑得很快,但是跑著跑著先生就不見了,她自己也越來越小,變成了十一二歲的樣子。
她站在巷子尾,天色沉沉,夜幕已臨,外面下著雨。她記起來了,嶺南多雨,還打雷。她膽兒小,先生這時候就會送她回去。
那時候,他的身子並沒有像後面那樣起不來,但也不會出門,他甚至從來不出巷子,從巷子尾送她回家,只走到巷子頭,便不再踏出一步。
這也是他唯一出門的時候,也是他出過最遠的遠門。
她想到這裡,心痛得很,先生就出現了。他舉著一把傘,手裡提著一盞琉璃花燈,喚她,“宴鈴,我送你回去。”
盛宴鈴卻問,“先生,雨靴呢?”
下雨天,先生會給她一雙雨靴,她穿著雨靴,躲在先生的傘下,有時候也會接過先生手裡的琉璃燈提著,踏踏踏,踏著水回家。
巷子裡的路是青石板路,上面還長了青苔,先生總要提醒她,“慢點,慢點……”
她就會仰著頭笑,“好啊,慢點,先生身子不好,也慢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