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晌,張嫿從灌木叢中鑽出來,撣了撣身上的枝葉,臉色十分地平靜,緩緩地向前行去。回到霽月殿,綠翹迎上來,恭謹地道:“太子妃,奴婢做了您最愛吃的杏仁酪。您可要嚐嚐?”
張嫿淡淡地望了她一眼,微笑道:“本宮現在沒有胃口,你拿去分給小環她們吃。”
綠翹點頭答應,心中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太子妃明明對著自己笑,偏偏卻令人覺得她十分地疏離淡漠。
張嫿走到東暖閣,坐在紫檀雕花長案前,提筆抄寫《女論語》,一顆心慢慢地沉寂下來,唇角逸出一絲微笑。
棋子也罷,太子妃也罷,都無所謂。幸好她還沒有交出心!
她摸了摸胸口,靜靜地感受心怦怦怦地跳動,從今以後她會好好保護這顆心,不讓它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到了掌燈時分,小環掀簾進來,斟了一杯茶放在她手邊,勸道:“小姐,您都抄了一下午,先歇息一下吧。”
張嫿依言放下筆,想了想,問道:“我記得前段日子你和碧桃釀了幾醞百花酒埋在梨樹下,是麼?”
小環點了點頭,喜滋滋地問道:“小姐,您想喝麼?”
張嫿微笑頷首:“我想嚐嚐你的手藝。”
“小姐等著,奴婢去取酒。”小環一溜煙兒地跑出門,過了半刻鐘,氣喘吁吁地抱著兩壇酒進來。
張嫿起身接過酒罈,好笑道:“你不會找小榮子他們幫你搬麼?”
小環笑嘻嘻地道:“奴婢若告訴他們藏酒的地兒,早晚會被這幫饞貓兒早晚會偷光。”
張嫿笑了笑,拔開塞子,一股清香撲鼻而來,倒了滿滿一杯,一飲而盡,用衣袖擦拭嘴角的酒漬,讚道:“好酒!唯一不足就是酒性不夠烈。”
小環撓撓頭,笑道:“小姐,您可別小瞧這百花酒。它喝起來雖然甜甜的,沒什麼酒性,可後勁可厲害。”
說話間,張嫿又灌了兩杯下去,嘟噥道:“是麼?我倒要試試。”
小環目瞪口呆:“小姐,您別喝這麼急!小心醉了。”
“醉了才好!”張嫿仰起脖子,一飲而盡,笑眯眯地道,“我都還沒嘗過大醉的滋味呢!”
古人不是說,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麼?為什麼她越喝越淒涼,越喝越想哭呢,為什麼心會感到痛呢?
“小姐,您是不是有心事?”小環擔憂地望著她,開始後悔為什麼要搬兩壇酒給她,而不是半壇酒呢。
張嫿又飲了一杯,笑道:“我是當今的太子妃,未來的國母,我會有什麼心事?”
小環想想也對,說道:“小姐,您都快喝了半壇酒了,剩下的那些留著明兒再喝吧。”
張嫿簡直怒了:“你小姐我平日對你這麼好,你居然連兩壇酒也捨不得給我?”
小環忙道:“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小姐,你再喝下去便醉了。”
“醉了就醉了。”張嫿乾脆捧著酒罈子喝,滿不在乎地道,“人生難得幾回醉。今兒我就要一醉方休。”
小環哭喪著臉:“殿下一定會剝了奴婢的皮。小姐,您行行好,別再喝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珠簾忽地一陣輕響,朱祐樘走進來,小環欲哭無淚,立即顫抖著跪在地上,怯怯地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朱祐樘聞著滿屋的酒味,眉頭緊擰:“你先退下。”
小環如聞大赦,爬起來一溜煙兒奔出去。
張嫿兀自大口大口地灌著酒,雙頰酡紅,眼睛迷離,腦袋暈乎乎,已有幾分醉意。
朱祐樘走過去,按住她的手,皺眉問道:“為何喝這麼多酒?”
張嫿瞧了他半晌,方認出來,笑著招呼道:“殿下,來,一起喝酒。這酒可是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