帛條幅,陸恆定睛打量,只見條幅上寫著的是一首五言詩句。
霜刃亙天南
壯志拭寶刀
蒼鷹瞰天地
碧血猶沖霄
看看落款,寫得卻是~~陸平自題並書~~
陸恆用鼻子不屑的哼了一聲,心想,詩差字更差,還有人說老爺子,是文武雙全的一代軍神呢,根本就是溜鬚拍馬的奉承,就這詩,韻都押的不對,也就是打油詩的水平吧,字呢,更跟螃蟹爬得相似。
相比而言,陸恆對那口掛著的長刀更感興趣,伸手拿了過來,只覺刀身沉重,用手一按壓簧,隨著“嗆啷”一聲暗啞的金屬摩擦聲,長刀已彈射出鞘,看到的卻是斑駁刀身。
拔刀而出,仔細一看,才發現這口長刀很是破舊,在刀刃處佈滿缺口,有些地方更捲了刃,那斑駁的痕跡,透著暗紅色澤,有著淡淡腥氣,竟是無論怎樣擦拭,也不能抹去的斑斑血痕。
持刀在手,恍然間有如身臨戰場之中,感受著“落日照大旗,馬鳴風蕭蕭”的悲壯,此刻再打量那首寫在條幅上的詩句,只覺墨韻濃厚,氣度雄峻,每一撇捺,都如刀似劍,而淋漓墨跡,更似鮮血飛濺,陸恆忽然覺得,他有些明白自己的老爹了,那在自己印象中平庸肥胖的身軀,此刻想來,竟是蘊藏著鬱郁不得志的壯烈胸懷。
這百戰之餘的長刀,這條幅上縱橫的字句,還有兵書上的簡評標註,原來都是老爹回憶往昔金戈鐵馬歲月之所在啊。
就在這時,陸恆忽然聽見女子嬉笑吵鬧的聲音,如銀鈴隨風搖動,雖然輕微,卻是說不出的清脆悅耳,連忙抬眼看去,從竹影搖動的間隙中,只見在五十步距離遠的晨露閣斜伸而出的高臺上,正有幾個妙齡女子正在上面玩耍戲鬧,舉止之間,充滿了青春活力。
剛才心中湧起的那一縷,對自己老爹的尊敬念頭,轉眼間便被陸恆拋在地上,並用力砸上一腳~~我說老爺子這幾年,怎麼極愛到這風竹軒靜修呢,原來這裡是偷窺的好地方啊,看這竹樓建的位置,這窗戶開啟的方向,這眼前竹子的錯落,都著實巧妙啊!根本不用擔心會被發現。~~他一邊這樣想著,一邊睜大眼睛,狼一般的向那些女子掃視過去,心中泛起難言的刺激感覺。
只見那些女子,有七八個人之多,無論是挽得的髮髻樣式,還是衣衫穿著,都大異府中的其他女子,她們歡笑嬉鬧,就如蝴蝶紛飛,舉手投足,極盡風姿,不愧是歌舞姬啊。
這時候,陸恆的目光,漸漸凝定在一個盤膝而座的白色身形上。
那身形坐在如飛鷹展翅,而伸出的平臺最高處,袍服寬大,白衣似雪,幾欲乘風歸去,坐在那裡,有著磁石般的吸引力。
其實陸恆所能看見的,也只是一個側影,但就是這個側影,也堪稱曼妙無匹,彷彿透明般的肌膚,瀑布般飄飛的黑髮,高挺的鼻樑,尖而圓潤的下頷曲線,都讓人對那欲露未露的全部容顏,充滿期待。
只見那白衣女子,舉止有著遺世獨立的從容,在高臺上,焚上了一爐清香,然後從琴囊中,拿出一具烏黑亮澤的七絃琴來,凝神靜氣的神態,讓周圍那些戲鬧的女子也有所感,她們圍著那女子的身邊環坐下來。
就在嘻鬧低語聲漸靜漸止,而風卻吹拂而來,竹葉低吟,一派天籟之時,卻見那白衣女子,雙手輕撫,似扣似按,仙樂般的聲音隨風而生,琴音溫柔雅緻,就如一名絕代佳人,獨行在水畔之濱,風揚髮絲,雲舞衣裾,纏綿媚美,曠野風流。
琴聲清淡幽靜,如那佳人芊芊獨行,同時隨風曼舞著,飛濺的河水如碎玉點點,無數花蕾也隨著那女子的歌舞而綻放、而凋零,在花開花落間,那女子卻漸行漸遠,最終消失不見,唯有連到天際盡處的白色蘆花,託著一輪不時何時升起的彎月,蒼茫悠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