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談話間,又下起了鵝毛大雪。
白茫茫的一片讓人看不清行路。
“你準備什麼時候出發?”阿茶問。
長鶴道:“明早。”
得到了想要的資訊後,阿茶便又上了樓。
兩人話不投機,沒必要為了禮貌硬湊一起。
在她走後,長鶴一人將剩下的酒飲盡。
他每年來此,除了祭奠,也是為了能查出些線索,只是……每年都不能如願。
北方的雪總是無情的狠。
雪花被風颳到臉上的時候如刀割一般疼。
阿茶戴著大兜帽,將整張臉全部遮住,只露出一雙眼睛。
長鶴亦然。
兩人一前一後,在雪地裡騎馬賓士。
風雪交加,整個大地灰濛濛一片,連黑色都在雪地裡不明顯了起來。
積雪越來越厚,讓本就不適合駕馬的地勢越來越難以行進。
到了澄縣境內,兩人的速度就慢了下來,乾脆下馬,牽著馬兒走。
“你這次出現,目的是什麼?”
長鶴問出了一個本該在見面第一眼時問的問題。
阿茶沉默著目視前路。
長鶴也不在意,牽著馬繼續往前走。
終於到了目的地,曾經的事發地。
長鶴鬆開了馬繩,從馬背上取下包袱。
包袱裡有他準備的一切。
本來想點香燒紙,但火摺子在暴風雪中根本點不燃,長鶴試了幾次後,放棄了打算,只往地上擺了晏安最喜歡的瓜果,倒了一壺酒。
瓜果上結了一層霜。
酒還源源不斷。
他動作很慢,像是在回顧他待在晏安身邊的漫長時光。
在江湖中行走的人,有兩種。
一種,是像長鶴這樣的,太有情有義。
另一種,是像阿茶這樣的,太冷血無情。
她深深明白行走江湖,就是跟一個一個生命中的過客說“再見”的過程,所以,她從來不會投入太多期盼和感情,聞松實在是一個美麗的意外。
阿茶從未祭奠過晏安。
晏安這個案子,她糾纏不放,也不過是因為,她對她也有伯樂之恩。
就算是為了道義,她也不能不管不顧,無動於衷。
她耐心等著他把這一系列的事做完,出於禮貌,她也去打了個招呼。
然而,晏安葬在皇陵,也不知道她的問候,她能不能在皇陵接收到。
阿茶並非不敬,她只是單純不信。
大概,這也是外人覺得她無情無義的一個原因。
阿茶一直不相信鬼魂來世,以及先祖保佑這些話。
人死後,塵歸塵,土歸土,所謂的祭拜和感情,死人根本感受不到,做這些,不過是活人的執念,是活人不想放掉那段過往。
她從來沒有拜過什麼人,連她死去的父母她都沒有去祭拜過。
這樣算來,在世俗眼中,她不僅無情無義,她還不孝。
但阿茶才不管這些。
每個人有不同的方式表達思念,她的方式,就是放在心裡,或者,乾脆放手。
長鶴的方式,便是一年一次的再見。
每年來此,他都不停地在腦中重複一遍又一遍,總想著,當初如果做了這件事、那件事,會不會就能改變結局。
只是,這個世上沒有如果。
反覆回想,是在折磨自己。
阿茶的生活方式大部分都不能接受,所以,她也沒想過要給長鶴灌輸自己大逆不道的想法,她給足了時間讓他獨處。
直到長鶴起身,準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