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哭得撕心裂肺,孩子在一旁也跟著哭。
朱誠國心煩意亂,向無垢道:“殿下莫聽這婦人一面之詞,再說,城塌了是意外,跟我有何關係?”
那位堅強的母親聽他恬不知恥的語氣,怒火中燒,顧不得其他,想直接反駁,不料,被人搶先。
“啊呸,聽你放屁!”說話的是個中年男子,“你和譚賊沆瀣一氣,連城防都偷工減料。這根本不是意外,是從一開始就埋好的禍端!”
“陳嘉善,你閉嘴!”朱誠國氣急敗壞地吼道。
本來在輕言細語安慰孩子和母親的無垢,聽了這話,不由得挑眉。
朱誠國竟然知道他的名字,可見,男子也不是一般人……可他卻穿著有補丁的衣物。
無垢讓人把那男子帶了過來。
“陳嘉善?你是在控告州牧?”
陳嘉善考慮了會兒,顧前向後之後,還是決定堅持,“對。”
“說說。”無垢道。
陳嘉善便把他所知的娓娓道來。
他家本來是涼州有名的建造世家,有口皆碑,傳到他手中後,一度發展得十分順利,甚至有超過先輩的趨勢。
可從他接手了城防工程後,一切就變了。
他發現城牆的用材有問題,擔心是有人瀆職,便去找州牧舉報,可朱誠國卻告訴他,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
從他父輩開始,涼州的城牆修葺都是用的次等材料。
“拿錢做事,然後閉嘴。”朱誠國警告他。
陳嘉善也是在這次之後才知道,這些貪官汙吏拿著朝廷的銀子,幹著不顧人命的勾當。
明明有能做標準城防的預算,卻為了讓充實自己的口袋,做著劣等的城防。
那可是城防啊……
萬一出事……
陳嘉善回到家中後,大發脾氣,怨父親接了這個昧著良心的生意。
家中那些長輩反而覺得他不知好歹。
“這麼多年都沒事,以後能有什麼事?”
見著他們毫不震驚,根本無所謂的模樣,陳嘉善引以為傲的世界轟然倒塌。
原本高山仰止的父輩們,在這一刻,變換了模樣,讓他再也不認識。
陳家是幫兇,他沒有辦法把這件事公之於眾。他能做的,只是不再做虧心事。
他沒有再接城防的工程,惹惱了州牧,四處找他麻煩,家中的生意從此一落千丈。
他也被家族裡的人奪了權,落魄潦倒。
沒過多久,城牆在一次施工中出了意外,十人慘死……
愧疚和不安纏上了他,讓他日日夜夜不得好眠。他才醒悟,原來他的沉默,自以為的無愧於心,實際上,也是在助紂為虐。
他總是夢到那十個素未謀面的人。
在夢裡,他們血肉模糊,步步逼近地質問他:“為什麼不說?為什麼不攔?為什麼害我?”
他幾近崩潰。
某天,一個陌生人找上了他,說他在找譚祥貪汙的證據。
他壓抑的的情緒才找到宣洩口,也不管對方可靠不可靠,把知道的都說了。
城防是總督和州牧聯合的工程,需要互相監督,賬目互通,供材商家需要雙方批准,到貨時也需要雙方找專人驗貨。
朱誠國有問題,譚祥一定也有,兩人蛇鼠一窩。
那陌生人後來也聯絡了他一次,說他把證據都交到了中央。
陳嘉善便在期待中度過了一日又一日。
直到,他意識到,腐敗……不僅僅是地方的問題。
他今日主動站出來,不是因為又有了希望,而是因為他破罐子破摔。
旁邊那對母女都能大聲喊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