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壽趕緊過去,將帳簾掀起套好,帳中的燈火被那突如其來的冷風一吹,忽閃幾下,跳躍不定。
宇文敬不為所動,目光掠過,抬起手來,指著立在帳外等候動靜的一干文臣武將道:“他們還算忠心,你往後,要知人善用,相信他們會一直輔佐你,度過危難,將天宇王朝的江山撐下去。”
“是,兒臣自當盡力。”
宇文敬點頭,朝吳壽示意,微弱道:“好了,讓徐諾、謝遜他們都進來吧。”語氣很是慎重,不同尋常。
吳壽會意,高聲傳道:“陛下詔請徐將軍、謝太守、洪都尉進帳議事!”
徐諾、謝遜、洪琛三人魚貫而入,徐洪二人均是去了鎧甲,與謝遜一道身著素衣,頭戴白巾,神情肅穆,朝著塌前直直跪拜。
君浣溪明白,此時的所謂進帳議事,實際上卻是託付重臣,交代後事。
宇文敬似是低語了幾句什麼,三人都是俯身叩拜,聲音顫慄。
“陛下!臣等無才無德……能力不足以輔佐殿下……還望陛下保重龍體!”
宇文敬面容安詳:“愛卿勿要妄自菲薄,這段時日,太子的脾氣秉性你們也清楚了,將他託付給諸位,朕也去的安心……”
“陛下。”
“平定亂黨……收復河山……”
君浣溪聽得滿心酸楚,膝行後退,尋了個空隙,默默退出帳去。
立在帳邊不遠,抬頭看著那暮雪沉沉的蒼穹,天邊僅有的一點晚霞也落了下去,光暈暗淡,終於消失在賬前。
冬日的天色,黑暗轉瞬即臨,不知不覺已經是星辰閃爍。
一路逃亡,後又置身軍營,腦子裡被眾多的事物塞得滿滿的,好久沒有如此時這般,夜觀星象了。
而仰望高天頂上的點點星光,猶如蒙塵,時明時暗,是那般不真實,與記憶中的影像,似是差了不少,愈加混亂。
這四方神奇的星宿圖,已是大變全無原樣。
“君公子懂得觀星麼?”身後一句輕喚,聲線柔媚,軟糯宜人。如此嗓音,除了那泠月公主,還會是誰?
自己對她,一直在迴避,在退縮,卻仍是躲不了這尷尬惱人的見面。上天總是不遂人願,不是嗎?
君浣溪暗自嘆氣,回過頭去,坦然望向來人,恭敬行禮“君浣溪見過公主。”
泠月一身純白素衫,姿態寧靜而優美,比起在軍中出現之時,更顯出一種別樣的風情來。
但見她徐徐行來,衣袖一拂,含笑道:“君公子不必多禮。”
“是。”君浣溪起身,雙手攏於袖中,後退一步,與她對面而立。
“泠月對君公子仰慕已久,那日匆匆一眼,未能如願,今日再見仙顏,真是泠月的福氣。”
“公主過獎了。”君浣溪淡淡一句,既是朝周圍看去,只見主帳周圍均是軍士持戟,嚴陣以待,而她一介異國女客,能在這氣氛凝重的軍中來去自如,不能不說有著太多的特權。
這特權卻是誰人嗦予,是天子宇文敬,還是……楚略?
晚風拂面,說不出的冰涼。
微微掐著掌心,心裡亦不知是何種滋味。那隻在數步之遙,迎風而立的嬌美女子,雲鬢高聳,娥眉杏眸,芙蓉面上掛著純淨的笑容,營帳之間的燈火盡數照在她的面上,卻是光華奪目,風韻天成。
命定……皇后……
這句箴言一直藏在心中,從未向旁人提及。
泠月,她宿命如此,那麼自己呢?
就這樣,隔著越來越黑的暮色,木然看著那華衣尊貴的女子,不用說也知道自己此時的面色有多僵硬,努力扯動唇角,卻沒法勉強自己綻放一個善意的笑容出來。
這是敵人,不是朋友,那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