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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粥以進,越日沒有昏厥,竊自喜慰,以或能得救,豈知隔了一日,又昏厥了,昏厥的時間更長。先祖在床前告之曰:你這樣太苦了,你安安靜靜的去吧,我不久也要來了。祖母似頷首領會,有頃又昏厥。這次情形不同,時時叫苦,喉間痰聲咯咯,不久即安然長眠辭世了,享年僅五十有六。我同小叔痛哭不已,我母以久經服侍,精神疲倦,哭不成聲。於是辦喪事。停靈在家,每七由僧道誦經禮懺,到五虞為止。

越年之夏,我祖病重傷寒症,醫藥無效,據中醫雲:這是斑疹傷寒,要斑疹發出,始可有救。過了七日,即溘然長逝,嚥氣後斑疹始見。一年之間,兩遭大故,我父傷痛自不待言,餘亦格外傷心,每一念挈遊豫園,即歷歷在目,晚間尚夢哭而醒。先君即奉祖父繼祖母與姚氏祖母之柩同葬於高祖之穆位。古人有割股療親之記載,雖雲孝行,然明知無效,際此醫學昌明之世,更不足為訓也。

十五歲,出就外傅,受業於秦硯畦先生。秦師本應聘在我家教讀,為浦東召稼樓奚氏以重金聘去,我父令我到奚家就讀。奚氏為大地主。是年適逢荒年,當地大地主,都照向例,不但免租,且開倉糶米。奚氏不肯開倉糶米,並僱泛勇,保護穀倉,於是激怒農民,男男女女各攜布袋,蜂擁而來,以鋤開啟倉門,兩日之間,被搶一空,名曰搶荒,泛勇不敢攔阻,可謂為富不仁者戒。以今日言之,即是農民與地主之鬥爭矣!我鄉為魚米之鄉,富人都購稻田,收租過日。地主與佃戶,總是很和氣,遇著荒年,總是自動減免租米,仍照例完糧。佃戶到了年終,向地主送些雞蛋之類,地主送還以年糕花生,彼此很客氣,極少有開倉收租,逾期不交,送縣追繳。這種地主,為人不齒,從未聞有地主剝削榨取農民之事也。餘從秦先生,初學八股文試帖詩,讀完五經,又讀周禮,看綱鑑。嗣又從上海本城汪季航先生。汪先生講小學,嗜杯中物。十六歲,初應童子試。時考試童生,分縣府及院試,縣府取後,方可應院試。縣府試發榜寫成圓形,都錄取。院試則欽派提學,按府臨試,須到松江。時學政瞿子玖宗師。先祖陪我到松江應院試,未蒙錄取,廢然而返。後又就讀於經蓮珊(元善)先生家塾。經家亦在高昌廟,離我家不遠,但食宿於經家。業師為張驤衢先生,是精於制藝者。同學有蓮老令嗣,經享沐、享頤昆季,還有一幼弟、幼妹。又有施魁元、星伯昆仲皆植之之侄輩,老同學久不通音訊,不知情況如何。

十八歲,又應童子試,提學為龍湛霖宗師,以第五名入泮,始青一衿,惜先祖已不及見矣。松江城門口,有一石碑,刻十鹿,一鹿向前,九鹿回後,又無記載,俗稱十鹿九回頭,諷松江人無前進之勇氣,其實卻不如此,不知何人何時所立者也。

二 完姻後適值戊戌變法

二十一歲,雙親為我完姻,娶王氏名梅齡,梓生先生之女,培孫之胞妹(培孫事後有另記)。卻扇之夕,即感失望,又以個性不同,一直不能和洽。少年夫妻,不能融和,真是莫大之遺憾。我之婚姻,既無媒妁之言,又非父母之命。記得十二三歲時,有王梓生先生,遠道來訪父,父尚未歸,遂陪閒談,有問必答。少頃父歸,留在家晚膳,餘亦同坐。王對父說,我有一女,與令郎年相若,擬許配令郎,我父猶遜謝,後竟定婚。彼此都是小孩,又未見過,自然不知長大後性情脾氣,此由於舊式婚姻,只重門當戶對之觀念也。

越年生一女,生時僅七月,因製造局火藥庫爆炸,受驚而產,眼尚未開,又不能咀乳水,由外祖母及我母,以中國育嬰法,用細銀管滴乳育養,居然長成。我父以聞爆聲而生,又以初次得孫而喜,即命名聞喜。此女很聰明,週歲未滿,即能得祖父母歡心,對我父尤甚。我父夜歸,總攜果品給她,她總等祖父歸來後,才肯睡覺,即晚歸亦如此,故我父特別喜歡,我心亦稍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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