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湖面上,彀(gou)紋微皺,碧波粼粼。
政矗立在湖中的亭子裡;倚靠著廊簷;望著水光中自己頎偉的倒影,睖睜。霞光如煙靄籠罩。遠望;他的側影,在夕陽中勾勒出一副唯美的剪影。
對面湖岸上,蒹葭蒼蒼,白鶴舒展著翅膀,姿態優雅的雙雙翱翔,鶴嚦聲聲。
望夷宮人去樓空,軒敞的寢宮透著空洞的風,涼颼颼的,那股勁力彷彿直直穿透他的心脾,冰冷沁入骨髓。
她是如此驕矜,桀驁,毅然決然!
當初,他們是用心靠近的,而現在分離的,也是他們的心。
欣然當然不知道,那日他的父親白澤是怎樣當面指斥秦王寡恩而虎狼心,履至尊不是以公心對天下,而是鞭撲天下,蹂躪列國。指責他任人不惟賢,用人試之如舉鼎殂,只看功利的表面,讓一些盜蹠之流,充斥朝堂,奔走六國搖唇鼓舌,破壞離間六國君臣,刺殺六國賢良之士,禍亂天下。
白澤還痛斥他過河拆橋,卸磨殺驢,逼死呂不韋,殲我良人。數落秦王威逼欣然,堂堂君王,行齷齪小人之舉。慷慨憤激地直陳一籮筐悖逆的話,若是平日他早已將這樣的人,鼎鑊,車裂了。
可是那天他忍了,他沒有降罪於白澤,就因為他是她的父親。
他已經做出讓步,可是她依然不解。如此執拗,冥頑!她甚至不屑做他的女人,望夷宮人人仰慕的中宮至尊之位,她竟然棄之如敝屣,情願做一名工匠。
她竟然如此輕賤他的用心。
他焉能不怒!
“大王!”趙高呼喚的聲音,從他背後,冷不丁地想起。趙高就站在他身後,僅一步之遙。政驚顫轉身,今天他怎麼這麼入神,平日裡他是如此警戒,但凡有個風吹草動,他都能敏捷的感覺到。可是,今天趙高什麼時候,來到他的身後,他竟渾然不知。
“誰讓你踏進這裡的。”政憤怒的聲音響起,那聲音經過湖水的跌宕,彷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就像巨雷,從天空的某個地方滾落。炸響在趙高的頭頂,那麼低沉的一聲巨雷,趙高被驚嚇的一哆嗦,有點驚恐地瞥眼秦王,臉色十分難看。
“大王,太后在甘泉宮備下酒宴,已經等待大王的鑾駕良久了!”趙高誠惶誠恐道。
哦,想起來了,母后今天早上就指派一個女官,到曲臺宮詔會他,說晚上是月夕節。團員的日子,宗族的人應該坐在一起,其樂融融地家宴。他猶豫了半晌,終究點頭了。
自從太后從雍地回來,政一直沒有主動拜謁過母后,對她感情也一直疏淡。佳節來了,敷衍一下場面,還是必須的,到時贏氏宗族的人,都會被邀請來,族裡的長輩,晚輩,都來了,他作為贏氏家族中“臨御天下”的王,在這樣的場合缺席,自然不成體統的。
恍惚中,時間怎麼過得這麼快,預定開席的時間,早過了。
一個帝王怎麼能躲在一隅,自哀自嘆,簡直貽笑大方。政不屑地對自己冷嘲道。
秦王一甩衣袖,仗劍虎虎生風地大踏步出了亭子,沿著迴廊走得飛快!他大步流星,一個勁地猛走。此時已經夜色初濃,秦王像突然想起什麼,猛地剎住身子。 趙高只管一路小跑追著秦王的腳步,冷不丁地一頭撞在秦王的身上,當即驚魂出竅,噗通跪地,告饒道:“僕隸該死!”
秦王忿怒地咆哮道:“趙高,你跟了寡人那麼久,難道你不瞭解寡人的脾性,你不知道落實我的指令要雷厲風行,不得有半刻遲緩,今晚甘泉宮有月夕節夜宴,為什麼不早點稟奏寡人,竟敢延誤,你想讓宗族裡的前輩在後面胡說八道,嚼舌頭。你不知道他們一天厚祿養著,就會道聽途說,妄自揣測,製造謠言嗎?”
秦王沒頭沒腦地發怒,一席話,罵得趙高無所適從。只能磕頭如搗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