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雨已經停了。青瓦琉璃被雨水擦洗得晶亮,落花早已融入泥土分辨不清,而從牆外斜入的梅枝上,幾朵灑金盛放,無骨花瓣含著雨露要墜不墜,倒襯得花兒越傲,清香怡人。
廊下,男子懷抱著長劍立著,似松柏,似頑石。稍一回頭,對著蜀玉啟顏道:“出來晚了,錯過了雨打琵琶的美景。”
“琵琶哪有彩虹好看,我們尋一高處,瞧瞧彩虹去。”
再一伸手,男子緊握著她的腰肢騰空而起,瞬間就不見了蹤影。徒留門口婦人悵然唏噓:“再冷鋒銳利的長劍,也有套入劍鞘的一日啊!”
蜀玉這柄劍鞘,委實華麗得過分,也合適十分。
第四九章
雁閣高聳,從挑臺望去,不僅近處的房屋樓房,就連方圓幾十裡開外的遠山也遙遙可見。
碧色連山,在漸漸散去的雨幕下朦朦朧朧,似床前雙面雲霓仙城錦繡屏風。青的山,薄的霧,褐的簷,還有廊橋上傾傘探雨的俊秀身影。偶一抬頭,山澗流水飛濺,七彩瀑布若隱若現,宛若幻境。
唐烆將毛氈披風將女子又裹緊了些,氈帽邊緣的白色狐毛舞動著想要飛翔。蜀玉將雙手伸向他狼紋長衫之內,圈住腰間,含笑問道:“你就不擔心我向連夫人告狀,說你欺負了我?”
男子凝視著她,展顏不語。
蜀玉攏了攏手臂:“我可是把你賣給了她,賺了好大一筆銀子。”又扯扯他的衣襟,厚實的狼毛紮在手心,刺刺的:“以後你就要負責幹活賣苦力養家,我就守在帳房數銀子。”
“數不完的時候,我可以幫忙。”
“真的?”蜀玉雙眼眯成一條縫,十足的財迷樣:“那我還要發你月錢啊。你可要養家餬口,這月錢也是要上繳。”
“好。”
蜀玉將額頭抵在他的胸口,低聲道:“我們蜀家的長工可是賣身契,死了可都是我蜀玉的人。”
男子擁著她,將下顎靠在她的發頂,輕聲道:“好。”
“這事過了之後,你可就與燕明山毫無關係了。”
“知了。”
冰冷的臉頰貼上心口,隔著幾層衣衫可以聽到對方穩定的心跳:“你們就會騙我。說什麼就此一次下不為例。誰都知道你的性子,真正是外人還罷,如是重要的人著難了,你總是會放心不下飛奔而去的。你那些瓶瓶罐罐的東西加在一塊都沒有嬌嬌的一顆糖衣丸子好。”
唐烆輕笑:“那你替我拆傷之時,也沒說過我的藥不中用。”
蜀玉一撇頭:“那時候你於我而言只是外人,與你說實話也會當作別有用心,我可不會自討苦吃。”言下之意已經肯定唐烆不再是‘外人’,而是她心間上之人,自然不能再任他受到任何多餘的苦楚。
唐烆胸口起伏,只能擁緊了她:“別擔心,我會安然無恙地回到你身邊。”
蜀玉悶悶地道:“你應當知曉連夫人的過往吧?她從燕明山回去之後的事情,是真的麼?”
“當時我不在教主身邊,只是聽了影衛說了一些。”他頓了頓,小心地道:“官宦世家的女子可以再嫁麼?”
蜀玉苦笑一聲:“再嫁自然是可以的。只是,世家女子本就是家族用來穩固權利地位的棋子,未嫁之前爹孃的痛愛越多,他們要從你身上寄予的期望就越大,自然求得的回報就越大。一旦女子破身,則代表十多年的用心付諸流水,任何人都會惱怒非常,更何況是親情淡薄的官宦富家。
有名望地位的小姐們,如若是失身於同樣有地位之人,哪怕是妾,也必須嫁給對方;如若對方是商賈或者貧門書生,男子有些遠見的,則招為上門女婿,由女子家族扶持上位,女子還可有點地位;如若是連失身於誰都不知的女子,要麼在當日就自裁了,勉力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