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見鋮長聲嘆息,“建平年間,哀帝之紀年,其在位五年已改為‘元壽’矣……然蜀道還未知已改‘元壽’爾。”訊息長年閉塞,與京城不通,就算半途出了點什麼事……也不會有機會傳回來。
兩雙眼睛同時閃閃發亮,祁見鋮與祁見鈺心有靈犀的相視一笑後……各自一陣惡寒。
不管他們願不願意承認,兩人此刻的笑容是如此相似,他們從沒有如此清晰的意識到他們是兄弟,血管裡留著同樣的血。
出於所有人的意料,本以為在商量倒臺之後將引發的朝堂動盪一點也沒有爆發的跡象。
原本三足鼎立的朝局,以著超乎尋常的穩定平靜的過渡到雙權對立。
甚至於商量的首輔之位也暫時空缺著,凡是被提名的官員皆隱晦的推辭:“下官能力卑微,恐不能擔此大任。”開玩笑,商量此次倒臺背後絕對有皇帝做推手,誰不知他當前最得意的寵臣是萬翼,因此若沒有皇上私下屬意就亟不可待的坐上去,這不是嫌命長?
時間就在內閣眾位大臣們邊口水滴答的巴望著首輔之位,邊肉痛難忍的一力推辭之下過了一年。
這一年萬翼更被召入直廬,不久又拜為文淵閣大學士。
隔年春天,以前首輔商量的心腹——參政錢疇為首,曾經的內閣中立派大力推舉萬翼為新任首輔。
才剛坐上文淵閣大學士這位子沒多久,新科萬學士受寵若驚,連稱資歷太淺,推辭再三,最後不得已,在朝臣們聯名上奏之下,由皇帝御筆親批上任。
嘖嘖,你說這又得便宜又賣乖的作風跟他爹萬安真是一脈相承的討厭。
這位二十二歲的新任萬首輔也由此得了個外號——‘面如千層鐵甲,心似九曲黃河’。
成治十三年的夏天似乎很漫長,也似乎分外的短暫,轉眼間便在秋季來臨前完成了新舊內閣的交接。
萬翼在書房慢慢地摩挲著內閣眾成員的名冊,邊持筆耐心的在官員的名字旁邊勾叉。
唔……這位是商量當初的心腹,叉了。
這位貌似幾年前的科舉上見過,算是青年才俊,勾選。
這位最近兩年積極站隊,懂得審視適度,勾了。
還有錢疇,既然對方投桃以報就適當往上提至通政使,當然,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對於叛過舊主的人,她沒打算像商量那般又拉又打,只想遠遠放出去,不礙眼就行。
盤點完前任留下的石子,將拔除後預備逐漸頂替的官員名額再順一遍,她花了數月時間梳理的名冊終於初步成型。
眼下該開始審閱明日呈給睿皇的新折。
“公子,四更天了,該就寢了。”暗處的影一看著家主升任首輔之後越發清瘦的身影忍不住出聲。
“已經四更天了?”她微微訝異道,起身揉了揉痠痛不已的肩膀,骨頭霎時爆出一陣咯吱脆響,“成,我把這份摺子看完就睡。”
“那就在書房榻上睡還是回主屋那邊?”
“這麼晚就不過去了,免得吵醒了他。”思及今夜早早跑來尋她,結果卻又被她晾在屋裡的祁見鈺,萬翼幾乎可以想象獨守空房的濟王殿下那哀怨的表情了。
當初定下的三年之約已過兩年,明年後,她或許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他面前敞開自己了吧……只是不知,他能否接受?
影一看著主人臉上不自覺柔和的眼神,搖頭感嘆著愛情啊……漸漸隱入牆角的黑影中。
翌日又是個大晴天,秋老虎一如既往的猛烈,頂著高溫穿著繁複的官服面聖應是所有官員最難熬的時刻。
幸而睿帝體恤,自入夏以來話不多說,簡明扼要幾句就乾脆的退朝。此舉連一干親王黨的老臣子都忍不住感激涕零,不過感動歸一碼事,該掐時還是挽著袖子上去胡皇帝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