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臻從海市趕回寧市的時候,已經是清晨五點。
他徹夜未眠,風塵僕僕,甚至還沒來得及向活動相關人員請假。
天濛濛灰,園區裡已經有鳥雀的啁啾。
超乎尋常的平靜,他給吳瑩聰打了個電話,告訴她自己已經到了。
吳瑩聰在貓區呆坐了一宿,一丁點睡意都沒有。一見易臻,她拼盡老命憋回去的情緒,一下子就開了閘口。
到底是個小姑娘,平常再鐵面無私,遭遇變故時仍然會不堪重負。
“易老師,對不起,對不起……”她不停地重複著這三個字,淚水也不停流。
“不是你的錯,”易臻遞過去一包紙巾,眉心緊蹙往裡走,他在案發地點環視了一圈,問:“那個人呢?”
“還在派出所,喻小實秦遠他們幾個都跟去了。”
“監控燒燬了嗎?”
“沒有,影像都保留下來了。”
“怎麼作案的?”
“我還沒來得及看,秦遠給我發微信說是先點著奶貓的窩,正上方剛好有個空調,炸了一下,火勢才大起來的,小貓和幾隻老貓沒跑得掉,老陳聽到警報再跑過去的時候,已經燒得挺厲害的了。今天正好輪到他夜巡,都在這兩個多月了,真想不出是這種人,是我看走眼了。”
易臻停在那塊焦黑的牆邊,長久地凝視著:“我知道了。”
能聯想到,剛剛滿月、行動不便的幼兒們,特意被安置在鋪著柔軟褥子的藤編貓窩裡,他們一定從未想過,這樣溫暖的地方卻成了變態發洩罪惡的火引子。
有些邪念,一旦被引燃,就再無回頭路。踩著無辜葬送者的人,今後只配下地獄。
易臻深吸一口氣,遏制住一湧而上的怒意,回頭道:“我去趟派出所,這邊你再辛苦下,看著點。”
“好,”吳瑩聰點頭,跟著易臻出門。到門邊時,她叫住面前的男人:“易老師。”
“怎麼了?”
吳瑩聰扭頭往後面瞄:“夏小姐也在這,夜裡就過來了。”
易臻問:“她怎麼知道的?”
“新聞吧,記者來得比消防隊還快。”
“讓她回去。”易臻抬腿就走。
吳瑩聰為難道:“她不肯走,蹲在屍體前面哭到現在,蹲累了就坐下,過了會接著哭,我們去勸了幾回都不管用,也不准我們收走。”
易臻無言。
“要不你去看一下吧,我看著挺難受的。”
沉寂幾秒,易臻答:“行,我去看看,她在哪?”
“就在後面。”
易臻還沒繞過後牆,就聽到了夏琋的哭聲,還不是隱約的小啜泣,是那種斷斷續續、上氣不接下氣的嚎啕大哭。
再前行兩步,能看得到那兒的確蹲著個人。
夏琋趴著膝蓋蹲在那,面前是已經被白布覆好的貓咪們。她縮成小小的一團,微弱的天光落在她身上。
“嗚嗚嗚……含辛茹苦餵了一個月,連個全屍都不留給我……嗚嗚……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啊……”夏琋講話一嗝一嗝的,嗓門也幾近嘶啞。
她身上只有睡衣,髮絲凌亂地黏在臉頰,眼睛下面的面板都被淚水漬得通紅,可她還是在哭,在埋怨,在嘟囔,固執得不肯離開。
易臻沒有再往前走,有一種突如其來的衝擊阻礙了他的步伐。
它很柔軟,猝不及防。
回憶起來,他對夏琋的全部印象還停留在幾十天之前那個、在他辦公室門口揪著貓滿臉嫌棄大呼小叫的女人,可眼下這個痛哭流涕狼狽不堪的姑娘,也是她。
駐足須臾,易臻走過去,停在她身邊。
察覺到有生人接近,夏琋不由仰起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