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後來才知道,是簡偉誠把房子賣掉了。
有家不回和在這個居住了二十多年的城市中驟然沒有家,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
然任她如何詢問,簡偉誠只言辭模糊,搪塞過去,彼時的奶奶已經患上阿茲海默,簡桃帶她回到最年幼時的小院子,照顧她睡著後在門口乘涼發呆,與一旁的老人隨意聊天。
對面的阿婆偶然說漏了嘴,或許也是不忍心看她一直被矇在鼓裡,揮著扇子嘆氣說:“你現在還信你媽媽一直是在外面打工嗎?她是覺得你們家太窮,走了。”
其實已經過去這麼多年,她心裡隱約有些猜測,但這話從別人口裡直白地說出來,仍舊是不小的破壞力。
那些曾經模糊的事都一件件清晰,比如簡偉誠為什麼想讓她做最賺錢的職業,比如他那些年到底在倔強什麼,比如他看似瘋狂而扭曲的觀念,都只是,想要向離開的母親證明:離開他們,是多麼錯誤的一件決定。
他為了男人的自尊瘋狂地想要看前妻後悔,為此甚至不惜犧牲掉女兒的自我。
可簡桃沒有讓他如願,所以他連那些偽裝的愛意都吝於再給。
而簡偉誠讓她少回家的原因,也簡單而鮮血淋漓——
他找到了實現所謂“階級跨越”的跳板,對方是個很有資金的女老闆,離過兩次婚,有三個女兒,入贅當然有要求,要求也直白,放棄他所謂的家庭,全身心地熱愛她的家庭和女兒。
簡偉誠想也沒想就答應,甚至主動賣掉房子,唯恐對方反悔,不再給自己後路。
哪怕代價是,他的女兒,從
此往後,好像就沒有家了。
她一直是很優秀的小孩,是所有鄰居眼裡“別人家的孩子()”,遇見過的家長好像都只會說,我要是有你這樣的女兒就好了。
可只有她知道,她一直在被放棄。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當時的表情和心境,大概人為了自保,總會選擇性遺忘一些過於痛苦的片段,鍾怡說那個月都很少見到她笑,她依然吃飯和睡覺,只是對家的話題避而遠之。
後來很快便要過年,她還懷著一些不切實際的期待,例如收到簡偉誠的訊息,說自己當時太苛責,讓她記得早些回家,但收到的只有他一通脾氣不算太好的電話,問她是不是用自己的身份證抵押了什麼貸款,問她有手有腳難道錢不會自己賺嗎,沒有他難道會餓死嗎,當年她做選擇時不是很厲害嗎≈ap;hellip;≈ap;hellip;
簡單幾句覆盤後,才發現這不過是個烏龍,是那邊家裡的小孩無意識亂按的。
對面的簡偉誠哽了幾秒,大概也覺得有些難堪,但又不服軟地一句道歉的話沒說,就這麼掛了電話。
沒有問她今年過年怎麼辦,降溫時找不找得到合適的衣服,所有家庭噓寒問暖關切備至的過年期間,簡偉誠給她的,只有一通不分青紅皂白的電話。
最後一絲幻想被磨滅,現實千瘡百孔奔湧而來,像是被丟下的的動作終於在漫長的緩衝後落地,她被撞得五臟六腑鈍痛,一瞬間連呼吸都滯澀艱難。
終於要接受了,這一切都是真的。
簡偉誠的聲音太大,對面的江蒙和鍾怡並不笨,對她的瞭解串聯起來,不用問也大概知道全貌。
簡桃看出他們想安慰,但自己居然想先安慰他們。
≈ap;ldo;沒事。?()?[()]『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她說。
話沒說完,鍾怡眼淚已經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跟著眼眶有些紅,但也不算絕境,她安慰著他們,似乎也是安慰自己:“我有學校獎學金,舞團出去也賺了點錢,可以先租房子住,後面再找些好點的工作,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