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還要帶他們進村?”我還是不明白。
“就算我不帶他們來,”他望了一眼那條進村的小路,他或許剛剛從那裡走來。“他們還是會到若薄溪來,還是要把這片土地翻個遍。但那時候,他們不再只是揹著幾個三角架,擔著幾個鐵皮箱子了。那時候他們會把推土機開進山裡,把埋在土地深處的肥沃的泥土挖走,他們會堵住河流,在地上掘出一個個小牛犢不小心踩進去都會跌死的深坑。”
我不能責怪他,雖然他把他們帶到村子裡,經後同樣可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但我已經開始瞭解,我知道他的想法。他想讓這些人來看看,看看這片滲著泥土香的河水,看看掘一鋤捧在手裡全是黑土的土地,看看這些神聖的,不容侵犯的大樹和村莊,除了已經流出這片森林,流出這個村莊的河水,這裡的一切都不屬於他們,他們沒有權力來打破這裡的寧靜。但幾句話又能讓他們離開嗎?
薄暮舟一言不發。她不在央求著要我帶她轉回去看看了,她猜出了什麼,獨自想她的事情去了。
沒有走多遠,已經到河邊了,過了河就是那片藍色的森林。我準備回去,但他要去看看老人,已經很近了,他不想錯過,他想讓我也去瞧瞧,他幫我把薄暮舟推過橋去。我沒有理由拒絕他。地質隊不再去看了,我也能不去理會那些瑣事,而且薄暮舟又能高興一陣子了。
風從河岸刮來,我們穿過樹林時,我隱約看見了隱藏在樹林中的樓房。我不知道該怎樣形容我當時的感覺,我彷彿覺得自己看到了海市蜃樓,我想我也能聽見說話聲,看到人頭揣動。我知道,若薄溪又有新的客人了。我沒有把它們指給薄暮舟,我無法向她解釋。他們會使這裡人丁興旺,他們會讓鄉村熱鬧起來,他們會讓有土地的農民變成暴發戶,他們也會讓河流變成自來水廠,讓農田變成廠房,讓若薄溪改頭換面,讓她變成一座現代化城市。而這一切我都無法向她說出口,我不知道我們一直生活的,關心的,甚至在遠走他鄉時都會懷念著的故土會變成什麼樣子。多年後我們再回到這裡,不知道還能不能一眼認出它來。
我走了,不知道走了多遠。我的故鄉會變嗎?
我們在一叢向小路的盡頭延伸去的松針樹旁停下來。薄暮舟折了一束還沒有掉光葉子的紅楓,拿在手裡舞弄著。天沒有放晴,樹林裡顯得有些陰暗。輪椅在落滿松針的小路上很難穿行。不過,走在一排排高大的,在頭頂圍成一個拱形的,庶蓋著天空的松針樹下,看著金黃和紅色的枯葉從頭頂不斷飄落,聽著它們落在樹叢中,落在地上和我們身上時發出的沙沙聲,我覺得那一刻太神奇了。我閉上眼睛,傾聽著風從樹林穿過,遠處的冬鳥發出淒厲的叫聲。
陳冰求或許從我臉上看出了點什麼,我覺得他應該發現的:他從我看薄暮舟的眼神,從我對她無微不至的關懷中,他應該瞭解到。他是一個細心的人,他在薄暮舟面前沒有再提我即將到來的離別和他舉目在望的遠去,他知道我不會願意在她面前談這個話題,他望著山路的盡頭,望著遠方在迷霧中有些蕭條的山峰,沒有回過頭來。
“很美,不是嗎?”我們走到一片開闊地,地裡的草已經枯偽,但是從這片沒有遮擋的山坡向遠處眺望,可以清楚的看見綿延在山腳的雙子湖。湖水深藍深藍的,湖岸是些仍然沒有死去的野草和披著尖刺的水杉。因為天冷,湖中已經沒有嬉戲的鳥兒,連魚也沉到湖底了。“即使是冬天,”陳冰求指著遠處在地平線內變幻著色彩的遠山和湖泊,“我們也能從這裡找到大自然帶給我們的神奇。”
“我們到湖邊去嗎?”薄暮舟依然一臉的驚訝,她從來沒有在冬天出來過。山裡的天,早早的降下寒潮,只要清晨出現霜凍,她就得圍上圍巾,戴上帽子,坐在火爐旁邊哪兒也不能去。寒冷讓她無可適從。但今天能夠出來,在村裡結滿冰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