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柳病的醫術一竅不通,花柳先生恰巧彌補了他的不足。因此,他不但容留了花柳先生,還免費為花柳先生提供了桌椅板凳。
宗懷信發現花柳先生去而復回,花柳先生已在春生堂門前坐診了整整兩天了。由於目不識丁,喜歡觀望街景的張玉娥,此前一直認為花柳先生是一個暫時寄人籬下的靠兜售膏藥為生的走方郎中,和翠雲樓井水不犯河水。聽丈夫憂心忡忡地說起花柳先生的職業性質時,她倒是弄明白了花柳先生和花柳病的關係,卻沒馬上弄明白花柳病和翠雲樓的關係。聽丈夫說起傻孩兒那塊活門牌,她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頓時怒上心頭,旋即走下廊臺,皮球似地滾過街面,滾到花柳先生面前。
“哎哎,你!你這個野郎中是從哪兒鑽出來的?擺攤賣藥也不去找個敞亮地方,憑什麼擺到俺家門口?壞了俺家的生意你賠得起嗎你?”
花柳先生顯然早有準備,神情鎮靜自若,聲調不疾不徐。
“敝人只賣藥方不賣藥,這地方敞亮不敞亮也無關緊要,張先生借給我用我就用,不借給我用我就不用,和你家的門口毫無關係。至於生意,你做你的,我做我的,犯不上誰賠誰,明明井水不犯河水。”
“你還有理了不是!你接治的髒病,別人還以為是在翠雲樓落下的,怎麼就沒關係,怎麼就井水不犯河水?”
“敝人行醫,只對症下藥,從不問病從何來。何況花柳病出處不一,至少這雍陽鎮上眾所周知的出處就不止翠雲樓一家一戶,這位大嫂不要只責怪自己,不責怪別人。”
她眨著眼睛,無言以對。站在她身後的宗懷信卻完全聽懂了花柳先生不軟不硬、綿裡藏針的話,於是斷定花柳先生不是普普通通的郎中。
“先生言之有理。不過,先生是不是挪個地方……”
“挪到何處?”
“招商客棧。”
“敝人就住在招商客棧。”
“招商客棧怎麼就招了你這個……”
“這位大嫂是不是想說招商客棧怎麼就招了一個喪門星吧?招商必招醫,只是分個先來後到。”
宗懷義夫妻面面相覷的時候,花柳先生活像賣藝的藝人,與駐足圍觀的行人拱手相見。
“敝人地疏人生,平生所學雖是雕蟲小技,卻能祛除病人的難言之苦。敝人晚上客宿招商客棧,白天在此坐診,若有礙眼和得罪之處,還望貴地的老少爺們兒多多包涵,給條活路。”
圍觀者沉默無語,卻紛紛點頭。宗懷信夫妻面面相覷。他們原打算趕走花柳先生,不料花柳先生出言詭異,落落大方,不光惹得行人駐足圍觀,還藉機籠絡了人心。他們倒不覺得他們已經出乖露醜,只覺得他們試圖趕走花柳先生的嘗試得不償失,於是低下頭來悻悻而歸。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第二章(3)
時隔不久的一天下午; 一個五大三粗的黑臉漢子前來春生堂門前求醫問藥的時候,匆匆說明了自己的症狀之後,就催著花柳先生寫了一個藥方。黑臉漢子又一次出現在花柳先生面前時,花柳先生雖無驚慌之色,卻已知道大禍臨頭,不由自主地朝翠雲樓空蕩蕩的廊臺上看了一眼。
“你叫我抓的都是些什麼藥,喝了以後怎麼會肚子疼?你是不是想害老子,就叫老子喝了他媽的毒藥!”
話音未落,黑臉漢子就掀翻了桌子,然後揪住了花柳先生的衣領,揮起拳頭毆打起來,轉眼功夫便把花柳先生打得鼻青臉腫。最後,黑臉漢子彎腰摸起被他掀落在地的硯臺,用力往下一砸,又把花柳先生砸得頭破血流。
“這傢伙想害老子,打也白打!”
黑臉漢子一邊對一點點靠上來的行人說,一邊扔掉硯臺,沾染著一手的墨汁揚長而去。
宗懷信站在妻子的背後,從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