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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的下午三點,九重直也帶著九重鷹驅車前往拘留所。
九重直也一路上緊繃著嘴角,顯得憂心忡忡。
九重鷹放棄了說些俏皮話讓他別虎著張臉的想法。他撐著腦袋,手臂搭在大開的車窗上,凝望著遠處。
‘痛苦避無可避,而磨難則可以被選擇。’
這是那本放在影山一與床頭的書的扉頁上寫的一句話。那本書並不是什麼文學或哲學書籍,只是一本內容枯燥紮實的講打排球基本功的書。
影山一與身體並不算好,多數時間都在臥床休息。每當這個時候,影山飛雄都會抱著書跑到九重鷹的病床前,眼巴巴的看著他,伸手將《排球基礎》遞給他。
他比九重鷹小一歲,讀國小三年級,有很多字都不認識。以前都是影山一與給他讀這本書的內容,在爺爺休息時,就自覺來找旁邊病床一臉無聊的九重鷹。
如果九重鷹拒絕,他也不會糾纏,而是默默坐回原處瞪著書上的圖片發呆。久而久之,連他也不忍看到影山飛雄這種蔫吧吧的樣子,大手一揮,說來吧小影山,九重哥教你認字。
影山飛雄就會立刻支楞起來。
這本《排球基礎》在九重鷹住在303病房的這段時間已經被他看了無數遍,讀了無數遍,扉頁上的這句話也同樣落入眼底。
按理說,他對這類文字向來抱有敬而遠之且不明所以的態度,給小孩讀書一方面是因為小孩可愛又好玩,另一方面則也有抱著瞭解一下被及川和巖泉喜歡的運動的想法。
但最後他印象最深的反而是這句被人隨意寫在扉頁上的話。
巖泉一擔心他是否會覺得痛苦。
直也則擔心他是否在勉強自己。
而九重鷹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是在腦海裡翻來覆去的問自己:如果那天晚上他沒有聽從偵探的建議,沒有尋求幫助,沒有狂奔回那棟房子,事件會如何發展?
也許他的母親會離世,而父親則搖身一變成為殺/人/現行犯。
車緩緩的停下,九重鷹搖上車窗,跳下車等待祖父將車停到車位裡。他隨意的張望兩眼,看見栽種在道路兩側的柳樹枝條隨風飄蕩,斷梗飄萍般趁浪逐波。在陽光撒下的空地上,有隻懶散的大貓眯著眼睛,愜意的舔著爪子上的皮毛。
平靜、溫暖又普通的午後。
這是我的選擇嗎?這是我所必須承受的痛苦嗎?
自由和痛苦並不矛盾,即使勉強自己也要去面對,就是這麼簡單。
經過幾道門,遞上會面的申請,被暫時關押的九重彥人不出十分鐘就和九重鷹隔著一面玻璃面對面的相對著。
九重彥人拒絕和父親九重直也見面,所以現在的會面室只有他們兩人。
九重彥人看起來精神還算不錯,臉上的紗布還沒拆掉,衣冠整潔,目光復雜。九重鷹並不願意開口說話,而九重彥人看起來也想要將沉默維持到底——
所以為什麼想要見我?
九重鷹放在腿上的手指不由自主的點起來,他無法理解九重彥人,不管是哪方面都無法理解。
他對父親的愛和恨早已在那晚的憤怒和嘶吼中被消耗,也會有‘為什麼你能有臉出現在我面前’的想法一閃而過。生活被他搞的一團糟,只剩疲憊,想要這個人從此消失在自己的生活裡。
他盯著九重彥人惡意的想到。
九重彥人同樣盯著他,像是第一次認真看這個兒子一樣看著他。十分鐘後,他才開口說話,“不和我打個招呼嗎?”他聲音平穩,似乎未受影響,似乎他還穩坐代表父親的絕對地位。
“啊,你好,未遂犯,裡面的伙食怎麼樣?”
九重鷹不動聲色的反擊。和九重彥人並未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