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阿爹阿母都已不在,此處也再無甚親人,我無意再多留,只還有些事,容我明日一早料理了,便可離了此地。”穆清重又垂下眼眸,“一則,阿爹阿母如同我親父母,我定是要著了斬榱到靈前去送別的,此舉是要得罪兩位兄長了。二則,庾師兄那邊,我該有句交代。”頓了好一會兒,她垂眸更深了,吞吞吐吐道:“三則,我現今仍是吳郡本家的人,出身低微,自是,自是不敢以,正妻居之,可即便是侍妾,也該先回吳郡,稟明瞭我親父母,全了禮儀,方才能隨杜先生去了。再者,我有願要效古禮替阿爹阿母服孝滿二十七個月,不知杜先生……”
“盡隨你意。我便先送你回吳郡,向你父母親提親。只不必言說正妻侍妾的話,自此只你一人。”
“唉,罷了,罷了。”阿柳終於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閉上眼睛,眼角滾出了一顆淚珠子,噗通一下直直跪在了穆清面前,“阿柳不是府裡的家生子,若七娘不帶我歸去本家,等這裡喪儀完了後,不是發賣了,就是胡亂配了小廝,阿柳不願離開七娘,還求七娘不棄。”
穆清被她唬了一跳,忙扶起阿柳在凳上坐下,“你我自小就是姊妹,我自是不願離了你。但如今的情形,你的身契不在我手中……這倒也不難辦,尤可一試。”
更深入定,杜如晦又寬慰她了幾句,便回了自己住所。阿柳在袖上擦拭了臉上的淚痕,穩住神問:“一整日顆米未進,身子怎麼支撐得住,還是先吃些東西吧?”
“不必了,實是無胃口。”穆清搖搖頭,扶著桌子起身,“儘快將衣物行囊收了,許是明日,就要走了。”穆清走到阿柳面前,拉起她的手,“阿柳,你可想好了,隨著我,將來……”
阿柳反握住穆清的手,“七娘不必說了,阿柳此意已決。”
穆清點點頭,盡力穩住有些虛飄的腳步,將日常用的一些首飾衣物取出交由阿柳拾掇,忖度了一下,又將裝著首飾的盒子開啟,取出那支陸夫人給的流雲紋赤金簪子,囑咐阿柳裹在衣物內收妥了。忙碌了大半夜,所用之物皆收拾妥帖。
天光隱隱放亮,穆清遣了阿柳去歇息。阿柳累極,和衣躺倒在外間的榻上便昏昏睡去。穆清執著一隻彩漆盒子,端詳了一會兒盒子中的一對雙頭鸞鳥銜寶鐲子,愣愣的呆了一陣。隨後又放下盒子,晃晃悠悠地轉到了院子中,細細摩挲了院中的一草一花,感嘆再三。
及到天亮,穆清喚醒阿柳,吩咐了幾件事,“去杜先生那邊,請他遣了小廝過來幫手將我們的行囊匣笥等物搬箱上車,那兩口木箱,只需帶走素樸的那口,帶山水雕花的那口搬至靈前。另去請了庾師兄來,過來時悄悄替我帶上一套斬榱素服,別教旁人知道。”
阿柳匆匆去了,不一會兒,便提了個食盒回來。後邊跟著杜如晦和杜齊及車伕阿達。阿柳領著杜齊和阿達抬了穆清的東西自去裝車,杜如晦向她微微一頷首,“方才我已向恩師及師母拜別,可是去靈前拜過就走了?”穆清點點頭,從食盒裡取出阿柳帶回的斬榱素服,生麻布料粗糙,她抖展開,垂首輕輕拂平整,淚珠子一顆一顆地滴落粗麻布上,不及化到麻布紋理中的淚滴便晶瑩地滾閃著,直至邊角俱撫平順了,她方自行穿戴在了素白的窄袖束胸襦裙上,好整以暇地端坐著。
片刻之後,庾立快步走進漪竹院,甫進到屋子,看見穆清與杜如晦坐著,桌上擺著他送的那對鐲子,心中便是一沉。三人簡單對禮後,穆清走到庾立面前,深深的行了個大禮,“七娘自降生來,當真只庾師兄一位阿兄,阿兄待我如何,我自銘記五內,今日便要去了,故特此拜別阿兄。”
庾立睜圓了雙眼,白皙的膚色憋得發紅,一把拉過穆清,雙手捏住她的雙臂,“你要去了!去哪裡?七娘,七娘,我知道,阿爹阿母離世,你受打擊過度,心智尚未清醒。”她一時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