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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心裡是清楚的,她清楚的知道這不是梁冰的歌聲。梁冰已經不在很多年了,她是一個相當憂鬱的人,身子又弱,禁不得峨眉山上的氣候,她曾經要陪她到山下去住,她卻是說什麼也不同意。她說山上清靜,她喜歡待在山上,其實,她是厭倦了塵世。那樣一個人間,留給她的只有痛苦和屈辱的回憶。這世間的一切歡喜都不會長久,唯有痛苦不堪的回憶,才會被人屢屢提起,難於忘記。

梁冰無法忘記,所以,她很不快樂。

那麼,雷攸樂自己呢?

她站起身,向著雲霧裊繞的山峰凝望,手裡的紙被山風吹的嘶嘶直響,她一揚手就想將那紙扔出去,手中半空停了一停,終於沒扔。這世上有許多事情都扔不了。

雷攸樂慢慢的放下手臂,胳膊便一陣隱隱的痛。

她的胳膊上有傷,不是很嚴重,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那個人到達峨眉山的時候,肯定不會看見她胳膊上纏繞的布帶。她也不想讓他看見,二十年了,她已經習慣了。

她聽人家說,一個人活得年歲越久,記憶就會越模糊。

但是,她不是這樣的,她已經三十八歲了,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記憶反而越來越清晰了。二十年前的事情,就好像發現在昨天一樣,清晰得令人驚怖。

直到今天,她仍然記得那一天,峨眉山的風是怎樣的溫柔而暴烈。它們自遙遠的天邊吹過來,呼啦啦的穿過峨眉山密集的叢林,帶來樹葉的清新,和落葉腐爛的氣息,他們懷抱著山巒間濃郁的白色雲霧,將之變幻出它們想要的任何形狀。初看像龍,再看像虎,繼而細看像無數個的龍虎,依稀還伴隨著幾聲低抑的獸鳴,但是,等你定睛認真去瞧時,它們彷彿還是原來的樣子,壓根就沒有變幻過……

然後,她看見一道緋麗的光芒自峰巒間破雲而出,青紅兩色在白雲的襯托之下宛如仙人飛舞。那一霎時,她真的以為是自己的虔誠感動上蒼。但是,她立刻知道不是。她聽見寶劍在真氣激盪之下的龍吟之聲,她看見峨眉掌門的道袍在白霧間或隱或顯,黑白相間的道袍在山風中舞動,翩然若蝶,若垂死的蝶。

白雲飄蕩,山林搖曳,大自然用它悉悉索索的微動,來反襯它那股巨大的靜,欲死般的靜。

緋衣少年在一片靜謐中,轉過身來,微微一笑,宛若一個明媚熱烈的盛夏。

這個笑容,在往後的日子裡,陪伴她走過一段極其漫長的歲月。後來她知道,他並不是一個常常微笑的男子,於是,這個笑容便尤顯得珍貴。她的武功得益於他的教誨,方能報仇雪恨,她曾經一度把自己這種奇怪的情感歸結為恩情,彷彿這樣,就更有理由去銘記了。

很多東西還是舊的好,如果說,你的眼裡仍有自己十八歲時的影子。

雷攸樂便是這樣,她的記憶一直停留在十八歲。

但是,現在不同了。一紙書信把她拉回了現實。

那個人,他回來了。

說起來,你一定不會相信,她居然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們在一起的日子並不多,除了傳授武功,他很少說話。更多的時候,舉頭仰望明月,或面對著一川逝水,長久的沉默著。

緋豔的衣袍映照著明澈的水波,像一株寂寞的水仙。

她一路跟著他從峨眉至青城,再輾轉中原各大派,她親眼看見那些聞名江湖的前輩高人和各派掌門們紛紛敗在他的劍下。

然而,他不快樂。

他幾乎無敵天下,擁有一切,但他的眉宇間總存有一絲茫然、惆悵。

他像一切浪跡江湖的少年遊俠們一樣很容易就惹起女人們的一腔柔情,她對他有過想法,梁冰也曾經有過。她們彼此沒有明說,但那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可是,他總是一副淡漠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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