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低垂著頭,並不刻意去看傅霖軒的神色,經過昨夜的大婚,她希望他已經想開。
傅逸霄稍稍遲疑了一下,便也隨著跪下,略有些不自然地喚了一聲“父親”,爹爹這樣親暱的稱呼始終喚不出口,但這已經是這些年來他最大的讓步。
手輕輕一抖,手中的茶杯幾乎快拿不穩,傅儒淵一臉複雜地看著這個從小都與他不親近的小兒子。當年的事是他做的孽,如今能聽到這一聲“父親”,他已經老感安慰。
“起來,起來……”伸手將跪在地上的兩人扶起,乾澀的眼眶微微有些溼潤,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傅霖軒坐在一旁,心情自然也是複雜,甚至略有些艱澀,然而到了今時今日,他也只能祝福眼前的他們,至少能夠身為親人站在殿下的身側,看著她幸福,這已經足矣。
一家人難得整整齊齊地坐在一起用早膳,一向認為不成器的小兒子如今也一改從前的冷淡,整個人看上去也成熟穩重了不少。而傳聞中任性跋扈的九公主奚月泠也根本不似流言所說,很是有禮貼心,很多事他也就不想再去介意。
“爹爹,早上聽你有些咳嗽,衣裳多穿點,這天氣轉換的時候,最易染上風寒了。”奚月泠深知他們父子兩之間的間隙,如今更是對這位三朝元老諸多關心,只是希望他們兩人的關係能夠緩和一些。
傅儒淵溫和一笑,隨口囑咐了幾句,“殿下有心了……”
“爹爹還喚我殿下作甚,喚我月泠就好。”她本就不是什麼正牌公主,這樣的繁文縟節她也不懂,只是這樣聽著,總覺得有些奇怪。
微微頷首,傅儒淵算是應下,本就是傅家媳婦,作為長輩,也該喚聲名字。
手被緊緊握住,身側那人突然站起身來,神情冷淡地道,“我在江南的生意前些日子出了點岔子,也一直未去處理,午後我就帶了泠兒過去。”冷硬的語氣只是交代一聲,像極了他一貫在家的作風,若是仔細琢磨,其實還是能聽出一些異樣。不管如何,看到泠兒這般作為,知道她希望家中能夠和睦,他也該體諒一些。
眼底閃過了一絲詫異之色,傅霖軒也為料到他們二人會這麼快離開家中,看到兩人那十指相扣的親密模樣,他心中多少有些複雜,甚至可以說是艱澀。然而可以以家人的身份站在殿下身邊,看著她幸福的樣子,足矣。
起身默不作聲地離開,逸霄的意思他已然明白,只是要做到豁然,還有些難度,或許給他點時間才好。
奚月泠看著他那挺得筆直的背影,總覺得有些酸澀的感覺在心裡淡淡散開,張了張嘴,卻無法言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看著那個身影漸漸走遠。
午後,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行囊,只是幾件換洗的衣裳,馬車也早就停在了門口。
“逸,我們第一處去哪裡?”挽了身側這人的臂彎,嘴角微微上揚了一個好看的弧度,來到這個異世,到如今也是三年有餘。除了京城,也就去了西關,只是當時時勢不好,哪裡有心情遊玩,比之那次此時的心思自然是大不相同了。
傅逸霄淡笑不語,神色卻是溫和了不少。
兩人上了馬車,車上茶香撲鼻,嫋嫋的淡色煙霧,看上去有些朦朧的味道。與她認識的人都知九公主極愛喝茶,這一壺清茶自然博得她心中歡喜。
“泠兒有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牽著她的手在軟墊上坐下,親手斟了兩杯茶,倒是一番愜意。
初來到夏月之時,在那間藏書閣裡奚月泠曾經拜讀過無名氏的四國雜記,也是在上面推敲出了楊芷的身份。當時她記得也看到過不少名勝,不過倒也沒有什麼特別吸引她的地方。
“走到哪算哪吧。”她淺笑盈夕,只要身側有逸相伴,哪怕只是隨便去些什麼地方,想來也有一番趣味,倒無須刻意選些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