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主顧了,哪個星期日都去。也不是預先知道共產黨要在那放大炮,跑那去聽響的。接著他又問我都看見誰了,讓我一個一個報告。我說誰也沒看見,我從來都是獨來獨住,自在逍遙哇!這話再說回來,就是看見有熟朋友去了,我能說嗎?譬如在座的有哪位去了,甚至跟何某人對座吃過酒,何某人能說嗎?”說到這裡他迅速地向王一民擠咕了一下眼睛,又接著說道,“這不是咱老何頭對皇帝陛下不忠,因為我的朋友都和我一樣,是安分守己,知足常樂的人。你把這樣的人說出去,不是給皇帝陛下的警察官白添麻煩嗎。給皇帝陛下警察官添麻煩也就是給皇帝陛下添麻煩哪!所以那才是最大的不忠呢。”說完他自己先嘻嘻地笑起來。
那位黑鬍子小老頭又把大拇指伸出來,叫好地說:“高論!高論!何掌櫃的真是妙語生花!”
老何頭一抱拳說:“過獎了,何某人說的都是實情。”
“也是至理。”黑鬍子說,“那你就一個沒說?”
“我真沒碰見熟人啊。”老何頭對著王一民笑了。
主一民也還以一笑說:“那他們能輕易地完了嗎?”
“沒有,”老何頭搖搖頭說,“他們提出兩條,讓我必須遵守:第一條,凡是聽說有誰昨天上北市場,必須馬上報告;第二條,凡是發現有身上帶傷的,也必須馬上報告。”
王一民聽到這裡忽然一笑說:“身上帶傷也不能全露在外邊呀,您怎麼發現呢?”
“是呀,我也這麼說呀!可他讓我看見腿瘸胳臂彎的,就上去摸摸。我說隨便摸人家也不讓啊,要再碰上個大姑娘小媳婦的,我不成了老流氓了嗎!”
老何頭說得大家都笑了。
肖光義在笑聲中站起身來,向王一民行個禮先走出門去。接著有幾個顧客也走了,挨著肖光義坐的那個小青年也走了。又不斷進來幾個新顧客,都由小何去答對,這時老何頭一屁股坐在王一民對面,把腦袋探到王一民面前,悄聲而神秘地說,“昨個我也奔那大紅旗跑去了,還跟著喊口號了呢。”
王一民微微一笑,也悄聲說:“您不害怕?”
“害怕?昨個要有順手傢伙我也跟他們幹上了!”老何頭說到這裡又擠了擠眼睛,狡黠地一笑說,“我昨個一見那紅旗,就明白您為什麼忽然光顧那塊雜八地了,我猜您一定在那人堆裡,在紅旗下邊……”
“您真能猜。”
“不是能猜,我覺得好人都應該站到那杆大紅旗下邊去。”
“得了,別瞎猜了,我得上課去了。”王一民說著往桌上一指說,“這兩份都記我賬上吧。”說完他往起一站……大概因為坐的時間長點,勁頭又使的不對,他那大腿上的傷口猛然鑽心的一疼,使他全身一抖,忙一把按在桌子上了。
這瞬息間的動作,別人並沒注意,但卻被老何頭看在眼睛裡,他忙湊在王一民的耳邊說:“您先別動。”
王一民疼得臉上滲出了汗珠,卻微笑著,直看著老何頭那明亮的眼睛說:“您要摸摸嗎?”
“這不是說笑話的時候。”老何頭的臉上出現了從未有過的莊嚴、誠摯的表情,他聲音幾乎發顫地說,“你要不要到後邊去躺一下?”
王一民心頭一熱,忙說:“謝謝您,我可以走。”
“我有祖傳的治紅傷的藥,百治百效。等我去拿。”
“您先放著,等我放學的時候來拿吧。”王一民說到這兒又往外一指說,“您對方才那條‘狗’可得多加點小心,看那樣他對您勁頭很大。”
老何頭一聽這話又咧開嘴笑了,他聲音逐漸放大地說:“您別擔心,我會對付他,這是條餓狼,最近沒餵食,就向我張開了血盆大口。再過幾天他過生日,給他送一個壽桃去就餵飽了。”
“一個壽桃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