拭去殘淚,站在了一邊,對著顧延舟輕聲道:“顧公子,有勞了。”
顧延舟久等,就等著這一刻了。
一夾木頭畫架被搬了上來,顧延舟鋪紙研磨,動作飛快。這期間,耳邊時不時的就會響起那林小姐的咳嗽聲。
依次將顏料畫具一一擺好,提筆沾墨,待筆尖墨汁飽滿,眼神晶瑩,才朝了林小姐而看。
確實是富家千金,唇紅齒白,豐肌玉骨。再細了看,可叫清絕秀眉,端麗冠絕。唯美中不足,就是面色蒼白,毫無靈氣。
顧延舟暗暗一嘆,這林小姐出生不凡也就罷了,還又一副好面相,想著這些年來為她傾倒的富家公子可算不少吧。
不過,顧延舟眼神一頓。看這位林小姐氣虛體弱,纏綿病榻。參湯不離口,連喘口氣都費勁都樣子,終要嘆人無完人。
即使萬貫家財,這副模樣又能享受到什麼。也難怪到了今日,也沒見有人上門提親。
微微感嘆了兩聲,雙目如刻定般一一審視過林梨,眼光灼灼,似乎連一根頭髮絲都要完整記下。
他目中專注,而林梨顯然不習慣這樣旁人這樣的眼光。輕皺了眉要說什麼,但一想林夫人的淚眼,只能生生剋制住了。
早在半個月前林夫人就請過一位畫師來,雖然畫藝精湛,但奈何她這副身子不爭氣,筆墨了一半就吐血昏迷,嚇的畫師踉蹌而逃。而不過半月,又有新人來了。
自己的身子,林梨比誰都清楚她的大限將至。同時,她更知慈母的悲傷。留下一副畫雖還有個念想,可也有睹物傷神之說。
從門外透了些風進來,林梨只覺得又一陣冷,開始咳嗽。
顧延舟似被所擾,小心的看了林梨幾眼。看她顫抖著身子,蒼白著臉,著實十分辛苦的樣子。
林夫人更是急出了眼淚,連連撫著林梨的背,又為她攏上厚衣,淚珠漣漣。
似有先知的,一股死亡的氣息提前籠罩。屋子裡太過沉重,顧延舟也有些畫不下去了。
幸賴他不錯的記憶,只得稍稍閉目,屏除雜念,再次在腦中勾勒了林小姐的容貌。端正的姿態,妥帖的眉眼,略去她蒼白的無神,病態的荏弱。滿意了,重又抬筆。
為人作畫,雖是力求最真實的形態,但再一美化出精神,也無不可。
顧延舟秉著此念,將林小姐的兩分蒼白作了玉面,將她的無神畫了迷離。眼彎一勾,唇角輕抿,似是被了春意迷人。丹唇柳眉,顧盼神飛。
他一筆一畫的認真,期間連頭也不抬一下。林梨飲了些水,緩了陣痛,見此不由嘲道:“哪有這樣畫畫的,只顧埋著頭,可把本小姐畫成什麼了?”
林夫人聽了也頗起疑,正想看上幾眼時顧延舟已罷了筆,反笑回去,“林小姐儘管放心,鼻是鼻,眼是眼。顧某絕不會把林小姐畫成三頭六臂的哪吒。”
“你!”從小到大,還沒得人跟她這樣說話,林梨被他的話堵的夠嗆,臉漲的通紅,一時卻找不到什麼話反擊。
林夫人這次卻不急了,瞧著林梨表情變幻的臉,還是近月來第一次出現傷神憤怒以外的情緒,不由了好笑。
不想和他再耗下去了,林梨索性和顧延舟幹瞪著眼,無言催促他快些畫完。
顧延舟卻好象是偏不隨他的意,剛才還揮墨如飛的手停了下來,開始一點點勾勒。
換了幾次畫筆,沾墨施彩,黑髮瑩玉,還一邊道:“林小姐儘管放心,我平日裡畫的最多的就是觀音圖。這就給你添上幾抹仙氣,任誰看了都要歡喜的不得了。”
這話也不知是不是贊,但幾句妙語實逗了林夫人一笑,也只有把林梨氣的不輕。
實打實的嘴滑,哪有半點畫師的端嚴,真不知孃親是從什麼地方找了這個人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