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吐出來的幾個字,別說她所說的條款並不十分為難,就算當真是為難尷尬之極的事,也只有勉強照做。她命繫一線,隨時均能斷氣,威逼利誘,全無用處。心想:“倘若我執意不允,她一口氣轉不過來,那麼我殺父殺母的大仇人到底是誰,從此再也不會知道了。我抱著她瞧上幾眼,又有何妨?”便道:“好,我答允你就是。”彎腰將她抱在懷中,雙目炯炯,凝視著她的臉頰。
這時馬伕人滿臉血汙,又混合著泥土灰塵,加之這一晚中她飽受折磨,容色憔悴,甚是難看。蕭峰抱著她本已十分勉強,瞧著她這副神情,不自禁的皺起了眉頭。
馬伕人怒道:“怎麼?你瞧著我挺討厭嗎?”蕭峰只得道:“不是!”這兩個字實是違心之論,平時他就算遇到天大的危難,也不肯心口不一,此刻卻實在是無可奈何了。
馬伕人柔聲道:“你要是不討厭我,那麼親親我的臉。”蕭峰正色道:“萬萬不可。你是我馬大哥的妻子,蕭峰義氣為重,豈可戲侮朋友的孀婦。”馬伕人甜膩膩的道:“你要講義氣,怎麼又將我抱在懷裡呢……”
便在此時,只聽得窗外有人卟哧一笑,說道:“喬峰,你這人太也不要臉啦!害死了我姊姊,又來抱住了我爹爹的情人親嘴偷情,你害不害臊?”正是阿紫的聲音。
蕭峰問心無愧,於這些無知小兒的言語,自亦不放在心上,對馬伕人道:“你快說,說那個帶頭大哥是誰?”
馬伕人暱聲道:“我叫你瞧著我,你卻轉過了頭,幹什麼啊?”聲音中竟是不減嬌媚。
阿紫走進房來,笑道:“怎麼你還不死?這麼醜八怪的模樣,有那個男人肯來瞧你?”
馬伕人道:“什麼?你……你說我是醜八怪的模樣?鏡子,鏡子,我要鏡子!”語調中顯得十分驚慌。蕭峰道:“快說,快說啊,你說了我就給你鏡子。”
阿紫順手從桌上拿起一面明鏡,對準了她,笑道:“你自己瞧瞧,美貌不美貌?”
馬伕人往鏡中看去,只見一張滿分是血汙塵土的臉,惶急、兇狠、惡毒、怨恨、痛楚、惱怒,種種醜惡之情,盡集於眉目唇鼻之間,那裡還是從前那個俏生生、嬌怯怯、惹人憐愛的美貌佳人?她睜大了雙目,再也合不攏來。她一生自負美貌,可是在臨死之前,卻在鏡中見到了自己這般醜陋的模樣。
蕭峰道:“阿紫,拿開鏡子,別惹惱她。”
阿紫格格一笑,說道:“我要叫她知道自己的相貌可有多醜!”
蕭峰道:“你要是氣死了她,那可糟糕!”只覺馬伕人的身子已一動不動,呼吸之聲也不再聽到,忙一探她鼻息,已然氣絕。蕭峰大驚,叫道:“啊喲,不好,她斷了氣啦!”這聲喊叫,直如大禍臨頭一般。
阿紫扁了扁嘴,道:“你當真挺喜歡她?這樣的女人死了,也值得大驚小怪。”蕭峰跌足道:“唉,小孩子知道什麼?我要問她一件事。這世上只有她一個人知道。若不是你來打岔,她已經說出來了。”阿紫道:“哎喲,又是我不好啦,是我壞了你的大事,是不是?”
蕭峰嘆了口氣,心想人死不能復生,發脾氣也已無濟於事,阿紫這小丫頭驕縱成性,連她父母也管她不得,何況旁人?瞧在阿朱的份上,什麼也不能和她計較,當下將馬伕人放在榻上,說道:“咱們走吧!”
四處一查,屋中更無旁人,那老婢已逃得不知去向,便取出火種,到柴房中去點燃了,片刻間火焰升起。
兩人站在屋旁,見火焰從窗子中竄了出來。蕭峰道:“你還不回爹爹、媽媽那裡去?”阿紫道:“不,我不去爹爹、媽媽那裡。爹爹手下那些人見了我便吹鬍子瞪眼睛,我叫爹爹將他們都殺了,爹爹真胡鬧,偏不答允。”
蕭峰心想:“你害死了褚萬里,他的至交兄弟們自然恨你,段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