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婉清稍稍的用手挑起一絲車窗簾兒,就這麼一瞥之下,已然是看到三四口支好的大鍋,在冉冉的冒著熱氣了。
她放下窗簾兒坐正,唇邊的笑意卻是不禁深了些,就聽同車的崔婉雲笑道:“不是做姐姐的說你,九妹妹你也忒菩薩心腸了些,你和兩位長輩的確是起的好心,卻不知,究竟是為誰辦的好事呢。”
崔婉清前世管著良王府的後院多年,除了頭頂上的那尊大神,就沒人能越得過她了,她又最是個信佛敬佛之人,粥棚子年年冬裡都搭的最久,豈能不清楚這粥棚子裡的貓膩門道?
她垂下眼簾,瞧著眼前案几上的白瓷茶盞,只覺著這白亮的茶盞襯著嫩綠的茶湯,果真好看的緊。
口裡淡淡的回自家五姐姐道:“姐姐擔心些什麼,妹妹不才,倒也能猜到一二,是以剛才用完素齋,便抽空給瞭然大師寫了個便箋,勞煩他使徒弟照看著些。”
“倘若這管事的辦事還算能過得去,大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也就過去了,又倘或是管事的心太黑,被人揭發出來,那也只能按著舒媽媽的老例處置了,想來前事未消,最這些心中不安分的下人,總是還有些震懾的。”
崔婉雲見她設想的周全,並不是不知世事的嬌小姐,不禁訕訕的笑了笑,心中暗道:“就你是個能行有本事的?別看你這會子‘口中’安排的周到,可這粥棚子也不是隻搭一天兩天的,這一搭就是三十六天。”
“你這上有政策,人家也是下有對策,要我說,過不了幾日,這來監督的大和尚就要被人收買了,和那些貪心的奴才一起同流合汙呢。”
“嘿嘿,到時候我倒要看看,你還能這般淡然麼?”
崔婉清那裡知道崔婉雲的想法?她端起茶盞細細的品味著茶湯,神色間瀰漫著一股子,滿足的安然,在茶湯漫出的熱氣中,越發顯得眉眼舒展,很是自在隨心。
崔婉雲看著這樣的崔婉清,心中更覺得不是滋味了,她這次重回靜惠書院,很是被鄭秀兒關照,有了這位書院的老資歷做引路人,往日裡和鄭秀兒交好的小姐們,看在鄭秀兒的面子上,倒也對崔婉雲溫和柔順了好一些。
而崔婉雲是什麼人?慣會見縫插針的了,見狀那肯定是抓住一切機會,利用著自己比古人超前千年的常識,藉著香馥春這間誘惑力十足的胭脂鋪子,很是交到了幾位朋友。
現在的崔婉雲混的可要以前強的多了,就連董芳辰身邊的小跟班王思柔,背過董芳辰,也會向她示好了呢。
當然這個人情最終還是要落在崔婉清身上,誰讓鄭秀兒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將崔婉清推在了前面?
想到自己承了崔婉清這樣大的人情,一個應該在這個時代的佼佼者,確實被迫要靠著一個小自己兩歲的古代少女,才能在這古代的貴族學校裡開啟局面。
崔婉雲就算是一肚子有理有據的反駁之詞,也真的是不好說出口,可是心裡卻不知道為什麼,覺著憋得人真心難受。
說來也怪的很,崔婉清總是給予的那方,而崔婉雲總是被給予的那個,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站在潮流頂端的自信女人,崔婉雲越是被崔婉清關照的多,她就越覺得不痛快。
在她的心裡,覺著自己來照顧崔婉清這個古代人,崔婉清事事都要向自己求助,這才是正常的,可是為什麼現在完全相反了呢?
崔婉雲低著頭,無意識的用手輕撫著茶盞,低頭出起了神,崔婉清察覺出來自家五姐姐的鬱悶,想到這位怕是被自己的話給噎住了,心裡正不痛快呢。
她眨了眨眼睛問玉蘭道:“平素咱們家管著粥棚子的是哪一位外院管事,並哪一位內院媽媽?”
玉蘭知道主子問話,是讓自己答給五小姐聽的,笑著言道:“回九小姐的話,外院管事是程管事,內院媽媽是孫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