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的感覺。
大哥面對著我的困惑,微笑著說,你什麼時候也做了那樣的夢。你就知道了。
於是,我便經常盼望著在某一個夜晚做一個大哥說過的那種飛翔的夢。
可我失望了二十年。
這二十年裡,我做過的夢無計其數。比如說,我夢見自己在故鄉老屋門前的陰溝裡拾到一把又一把的人民幣,比如說,我夢見自己寫出了一篇上了《小說選刊》頭題的,如此等等。
當然,也有我不敢說出來的夢,我怕我的妻子會看到這篇小說,更怕我的親人朋友同事還有——我的兒子看到我說出的夢景。
我能告訴你的只是。在那些夢裡,有許多我熟識和不熟識的女人。我因此而幹了很多白日裡想幹卻又不敢幹的壞事兒。
像大哥的那樣翻來覆去不斷出現的夢也有。夢中,我去游泳。我和大哥和小時候的那許多的夥伴去白龍河或者村南小姑山下的水庫游泳。
每次夢中我走進五龍河或者水庫,我都會看到那河水和庫水忽然變得很淺很髒。我的身子被泥水裹住。我的光屁股粘著避…孕套粘著衛…生巾粘著許多七顏八色的塑膠紙暴露在岸邊男女的眼裡。
夢中的我要多難受就有多難受。
——
這些年,我習慣把大哥的失蹤當成是大哥夢中的又一次飛翔。
說到飛翔,我自然的也會想到大哥童年時帶領著我做的那次飛翔的試驗。
那時候,妹妹們還小,大我三歲的大哥不願意領著她們玩兒。大哥只領著我一個人玩。
春末的日子裡,我緊跟著大哥的屁股爬上二嬸家的那棵高高的白楊樹,掏出小山鴉雀,捧回家用奶奶的梳頭匣子養起來。
夏天到了,我和大哥泡在白龍河裡摸魚。我們的嘴裡咬著一根狗尾巴草,摸到一條,便穿上去。
冬天到了水庫結冰了,我和大哥穿上他用木板和粗鐵絲做的冰鞋滑冰。我手忙腳亂地追逐著大哥。嘭——我跌了一個腚墩兒,屁股和後腦勺的疼痛使我裂開嘴巴想哭。
大哥一邊給我揉屁股一邊嘲笑我說,你是甫志高啊?我聽了,就趕快抿緊了嘴唇。我知道甫志高是個有名的軟蛋,受不了敵人的嚴刑拷打,當了叛徒。
大哥曾用給我小畫冊看的許諾,引誘我和他合夥偷父親的書。
我扶住摞在一起的凳子,大哥爬上去撬開了父親放在大櫃頂上的書箱,從裡面偷出了《紅巖》和《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這兩本毒草小說後來便成了我開蒙的文學書籍。
我童年和少年的許多美好快樂的記憶之中都有大哥細麻桿兒似的影子。
當然,和大哥在一起不光有快樂和甜蜜,也還有懼怕和恐怖。這懼怕和恐怖就連線著大哥的那次飛翔試驗。
大哥偷看了父親的一本叫作《彝族之鷹》的小說後,便帶著我學習老鷹的飛翔。
童年的我們,在故鄉的打麥場上,在秋收後裸露的田野上,常常能看到空中盤旋的老鷹。每每那時,我們總要一邊兒揮舞著胳膊一邊兒大聲學著雞叫,妄圖逗引老鷹俯衝下來。
大哥偷出家中僅有的兩柄芭蕉蒲扇,到生產隊的飼養室裡朝搓繩子的二叔要兩截胡麻繩。把蒲扇綁在兩條胳膊上。從小姑山的馬虎頂跳往水庫。
大哥告訴我說。起跳的時候用力煽動胳臂,就能飛出一段距離。
不過,在我的印象中,大哥並沒有飛起來。
大哥就像一隻肥胖的老母雞使勁忽閃著兩條短翅膀企圖飛上草垛那樣,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了。芭蕉扇每次都發出嗤嗤啦啦的響聲,最終在水裡成了碎片。
大哥不死心,又回家偷出父親從部隊轉業帶回來的一件軍用雨衣,剪裁一番。用針線毛手毛腳地做了一頂降落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