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姝斜睥著李郎華,靜靜看著他的表演,敷衍笑著,沒有說話。
見李姝不說話,李郎華眸光閃了閃,片刻後,他站起身來,向一旁看戲的季青臨拱了拱手,笑眯眯道:「都怪小姝這裡的酒太好,本王經不住誘惑,多吃了兩盞,季小將軍莫怪。」
季青臨臉色微變。
原因無他,李郎華在說「經不住誘惑」幾個字時,聲音咬得重,瀲灩桃花眼遞向李姝,彷彿誘惑的不是李姝的酒,而是李姝本人,明明伏小做低在向他賠罪,卻被李郎華弄得像是暗送秋波。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又被季青臨很快摒棄——不,不是暗送秋波,是波濤洶湧的綿綿情意湧向李姝,生怕他看不到似的,動作極盡浮誇。
看著這一幕,季青臨額頭青筋直跳,砰的一聲放下茶杯,然而就在這時,李姝的聲音再度響起:「既是醉了,皇叔自行下去休息便是。」
「本宮許久未見小將軍,有許多體己話要與小將軍說,皇叔在此,只怕不大方便。」
李姝話裡的袒護一覽無餘,季青臨心裡好受許多,劍眉輕揚,順著李姝的話對李郎華下逐客令:「楚王殿下,請吧。」
季青臨話音剛落,李郎華目光驟冷,像藏在人間的妖突然揭去人/皮露出原本面目,張開血盆大口將人啃食乾淨。
季青臨到底在戰場刀口舔血數月,早已不是最初心無城府的少年,無數次死裡逃生的警惕讓他下意識心中警鈴大作,輕眯眼,與李郎華對峙著。
劍拔弩張間,李郎華卻笑了起來,道:「小姝長大了,再也不是當初與本王同吃同住無話不談的小姝了,心裡存了事,連皇叔都不願意告訴。」
「也罷。」
李郎華輕嘆一聲,似是有些感傷,唏噓說道:「本王走便是。」
李郎華彈了彈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一步三回頭往殿外走,戀戀不捨的模樣彷彿頗為放心不下李姝,生怕李姝在季青臨面前受了委屈一般。
殿內緊張的氣氛被李郎華的言談舉止消弭於無形,季青臨卻沒有就此放鬆下來,反而更加警惕,低頭沉思片刻,向李姝道:「李郎華不能留。」
「好大的醋味。」
李姝眸中精光輕閃,揶揄笑道:「不過幾句玩笑話,也值得小將軍要楚王的性命?」
「並非幾句話的緣故。」
見李姝誤以為自己吃醋殺人,季青臨劍眉微蹙,道:「此人狼子野心,非一般人所能駕馭。」
話剛出口,他發覺自己的話實在傻——李姝豈是一般人?
殺父弒君,廢舊法,立新政,甚至推行女子與男子一樣入仕為官,儘管她的出發點是為了維護自己地位,但她目光之毒辣手腕之果決,委實令人嘆服。
莫說當世女子有誰能與她相較,就連當世男子,也實難與她齊肩。
她有女子的嫵媚細心,亦有男子的豪邁英武,大夏百年,只出一個長公主李姝。
匯聚九州之靈氣,山川之毓秀,花為貌,月為神,秋水為骨。
「我擔心你。」
季青臨只得改了說辭,身體微微前傾,握著李姝的手,湊在自己臉前親吻著她手背,放緩了聲音說道:「我知道你不怕他,但他是楚王,也是廢太子,留著他,終究是個禍患。」
他的動作輕柔又小心,近乎朝聖般虔誠,饒是心思難測如李姝,此時也無端心軟一分。
李姝回握著季青臨的手,眉目軟和下來,溫聲道:「我知道你在擔心甚麼,只是他剛在朝堂上幫我推行新政,我便殺他除後患,如此過河拆橋,是否太過狠辣?」
季青臨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他髒了你的手。」
「我來殺他。」
李姝眉梢微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