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圖紙上要修改的地方,一不小心就跟什麼撞了一處。硬梆梆的,帶稜帶角,腳趾頭疼了,膝蓋疼了。
她悶哼一聲,才往後退開,聽見有人迭聲說抱歉。抬眼瞧見一位布衣荊裙的婦人,對著她佝僂著背,低頭惶恐。撞到她的,正是婦人手上推的小板車。
那板車上放了兩個陳舊的貨架,架子上擺著胭脂水粉首飾之類的,還比不上貨郎擔上的貨色,有一大半是舊物,只是保養好一些。
“這位大爺,婦人眼拙,又逢小兒哭鬧不休,才衝撞了,請您見諒。”看似是粗婦,說話卻挺文氣。
“無妨。”墨紫聽那婦人叫她大爺,就忙看看身上的長衫。綠菊給她縫的新衣裳,用了夏季的涼絲布裁的,還繡了楊柳綠的枝葉隨風擺。
綠菊說了,在外不比在家,人要衣裝,得有點派頭。
果然有用,嚇得人把她當大爺了。
“是我想事情,沒瞧著路走,大嬸勿需驚慌。”她今日是淨面出來的,因為打算紅萸坳和默知居兩點一線,應該碰不上熟人。既然是淨面,樣子不猙獰吧。
那婦人說到小兒,她就多看了兩眼,果然見女子身上揹著一個兩三歲的女娃,已經不哭了,正啃拇指,不過淚汪汪的,還抽噎,鼻涕掛到孃的衣服上。
婦人見遇到個講理的,鬆了口氣。直起身看到墨紫俊秀的面文靜的衫,就以為對方是讀書人,更放心幾分。
墨紫繞開要走,婦人怯生生叫住了她。
“公子是否有看得上眼的物什,買一件送給自家夫人可好?”婦人平時不敢招客,怕引來居心不良的男子。可是眼前這位看著十分正人君子,近日生意慘淡,一日下來也賣不了半件,女兒和她別說吃飽了,便是食物的影兒都瞧不見。所以,硬起頭皮,問了。
墨紫對胭脂水粉從不感興趣,當下擺手,“大嬸,我尚未成家呢,用不著這些。”
婦人哦了一聲,垂眸不再說。
墨紫才轉身,聽到女娃又哭,直喊飯飯,才省悟,這對母女可能生活陷入了困境。心腸一軟,轉了回來。
“大嬸,我雖然未成家,倒可以給我姐妹們買。”只怕白荷綠菊不要這等劣等貨,“我能翻翻看看否?”
婦人蠟黃的臉色頓然一亮,“公子,只管翻只管看。買得多,我就算你便宜點。”
墨紫一笑,還真低頭翻看起來。本來就不期望在這樣的舊貨攤上能見到好東西,不過,她不是窮麼,既然要花錢,買件有用的,總比沒用的好。
“公子是上都人?”婦人沒有要岔開墨紫挑貨的意思,只是賣貨的總要聊上幾句,不然哪來回頭客呢。
“不是,我剛來沒兩個月。”墨紫一心二用,拿起一盒陳州胭脂,在婦人滿目期盼中聞聞,卻放下了。“大嬸不是本地的吧?”上都富庶之城,這麼窮的,多是外地來的。
“婦人是玉陵逃過來的,途中與丈夫兒子失散了,帶著兩歲的女兒,好不容易到了上都來投親,誰知飽受親戚白眼,還被他們騙走錢財,無處安身,只能變賣首飾做這小買賣謀生,買賣卻是難做。我一個婦道人家,人生地不熟,官府不給上戶本,稅也高,十文錢要收三文,本錢就得五文。如今,婦人也不盼別的,但願我相公和大兒平安,能來上都早日與我和女兒團聚。”說著說著,悲從心中來,竟抹起眼淚。
墨紫聽她是從玉陵來的,就沒了心思挑貨,手輕輕撥著小櫃裡的貨,問那婦人,“玉陵真得破國了不成?”
婦人點點頭,憤憤然道,“我出王城之日,正是大求蠻騎踏入我王皇宮之時,我夫自宮中逃出,急匆匆帶了我們離開,細軟不及收拾,家門不及上鎖,還有僕人未能知會其散去,真是禍從天降。在路上,聽到的都是壞訊息。我王駕崩,皇后自盡,唯一的王子被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