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天吶,這熱水就像才燒開的時候那麼燙!”老太太讚揚了一句,然後對王耀說:“您是女孩子麼?”
“我不是女孩子!”王耀接過水壺,尷尬的回了一句。
“您的性格太忸怩了,就像個小女孩那樣,”老太太鄙夷的搖搖頭:“你們在追求同一位姑娘麼?我勸您還是讓給駕駛員吧,女人不喜歡你這樣的男人。”
“和您瞭解的恰恰相反,有很多女孩喜歡我,”王耀把暖水壺塞回座位旁邊:“而他呢,沒有人喜歡他。”
伊萬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老太太掏出一個鼻菸壺,吸了吸,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那些女孩子是眼睛瞎了麼?”
這下車箱裡的其他人也笑了起來。
“和平,和平的蘇聯,”車廂裡的一位婦女接過了這個話題:“我一定要買我喜歡的那條花裙子,戰前我就看上了!”
然後是個孩子的聲音:“我想要吃巧克力,我很久都沒吃到巧克力了。”
“橙子汽水,我想喝汽水,戰爭一結束我就想立刻喝到!”
“橙子汽水有什麼好喝的?一股洗澡水的味道。”
“結婚,我想結婚!和伊萬結婚!”
又一個叫伊萬的,王耀終於被逗笑了。
後面的車廂逐漸沉浸在激烈的討論中,伊萬瞟了王耀一眼:“你呢?在那些奇妙的幻想中選一個?”
王耀也瞟了他一眼:“我希望伊萬活下來。”
“活下來了,然後呢。”
“好吧,活下來了,到南京,吃糕團小點。”
“糕團小點?”
“嗯,工巧文雅。”
“工巧文雅……”又是這個難以理解的詞彙:“甜的鹹的?”
“甜!”王耀感覺那個老太太又要說話了,趕緊加重了語氣:“很甜!”
伊萬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王耀又不說話了,悶悶的開始發呆。旅程很長,車廂喧鬧了一會兒後又重新迴歸寧靜,王耀看著表,每隔半個小時便會踩到踏板上,去和車廂裡的人說說話。卡車偶爾會路過湖面上的一些散兵坑,高射炮上積滿了雪,埋在雪地裡計程車兵抱著酒,目送著車上的人,看不清表情。
“沒有敵機大家還不習慣了。”王耀終於在伊萬來回往復的目光下開口。
“哦,”伊萬終於收回視線,看向前面的路:“你啊。”
“我怎麼了?”
“我啊。”
“……”
“沒什麼。”
“喝口水。”王耀擰開熱水瓶,遞到伊萬嘴邊。
“你……”伊萬沒有要喝水的意思:“也給其他駕駛員喂水?像這樣?”
王耀收回水瓶,自己喝了一口:“不渴就算了。”
“我喝。”伊萬確實覺得很口渴:“喂!我喝!”
“忙。”王耀沒有理他,只是抄著手坐著。
“你忙什麼!?”伊萬氣急敗壞。
“雪停了,星星出來了。”王耀踩上踏板,探出身,拿鐵鉗敲掉了擋風玻璃上的積雪,璀璨的天空赫然出現。
雪停了,冬季高遠的天空閃著深邃的藍色蔓延開來,銀河的碎星佈滿天際,人和宇宙之間的阻隔就這樣消失了。天空是那麼的遠,但卻又那麼的透明,風似乎停止於瞬間,寧靜中,呼吸的聲音近得就在耳邊。
伊萬看著王耀的眼睛,裡面是璀璨的光芒,然後他轉過頭,帶著滿眼的星星,把水瓶湊到了他嘴邊。
“燙!”
“抱歉!”王耀掏出手帕幫他擦了擦嘴:“我果然不擅長照顧人。”
“你笑什麼。”
“我沒有笑。”
“我還想喝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