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款必用的香料,都盛在紅漆描金的匣子裡,交給流蘇。
流蘇慣會做人,來時繞道御膳房,特意取了白嬤嬤愛吃的點心。人俏嘴甜,一口一個嬤嬤喚得親切,又學得認真,比著方子細細請教。
白嬤嬤喜她伶俐,就著配料、火侯、手法仔細指點,又詳細列了一個單子,一應用具事無鉅細。兩人說了足足一個時辰,末了送她一點昔日的餘香,叫她拿著比對。
流蘇滿載而歸,笑盈盈捧著匣子嚮慕容薇交差,將白嬤嬤所授一字不差地複述出來,又遞上白嬤嬤給的一點餘香,請慕容薇去聞。
慕容薇聽得意動,聞了聞香氣,又將百濯香往流蘇身上鵝黃的宮衣一沾,掩口輕笑:“香氣沾衣,百浣不歇,先拿你來試一試。”
流蘇嘻嘻而笑,將白嬤嬤列的單子奉上。慕容薇拿著細看,隨手褪了腕上一隻金燦燦的掐絲唐草紋鐲子,抹上流蘇的手腕。
看得心動,當下便吩咐付諸行動,聽風便是雨的勁頭足足,一如慕容薇往日做洠��
公主發話,底下人自然一呼百應。不顧天寒夜深,璨薇宮裡連夜便辟了淨室,流蘇捧著匣子將白嬤嬤給的香料分門別類,整齊碼在身後的架子上,不夠的開出單子來,打發人即刻去內務府要。
內侍們進進出出,將一口青底蘭花官制水甕刷得乾乾淨淨,以備燻蒸沉香,又置碾壓檀香的銅盆,火酒、茶葉、沙子、蒲黃粉等炮製炒炙的輔料,按著白嬤嬤所列的準備齊全。
銅臼、研缽、小火爐、炒鍋、蒸籠、銀吊子,紅霜炭,加上從內務府領回的香料,一樣一樣置辦得妥妥當當。
當夜,璨薇宮內燈火通明,整整忙到二更,才算準備妥帖。慕容薇興致既起,也不要人服侍,連流蘇都打發出去。
一個人在制香房鼓搗一個更次,直待三更鼓響,羅嬤嬤披衣出來連連催促,才意猶未盡地就寢。
第二日一早,夏鈺之當值,打著夏蘭馨的旗號來見慕容薇,再次留了妹妹寫的帖子:“名字與模樣都能對上,大約便是你要找的人。如今留在府裡,你若有空便去認認。”
防著隔牆有耳,慕容薇只牽起衣袖輕輕一撫,意指夏鈺之的出岫出手不凡,宛爾笑道:“夏姐姐相邀,今日過去便好”。
“阿薇,明日便是七日之期,難道你就一點也不著急?”夏鈺之劍眉微蹙,本是轉身告辭,卻又回過頭來。
慕容薇卻是笑得清湖瀲灩,如縷縷山泉在夏鈺之心頭流淌:“三哥大可放心,宋濰源肯上摺子,就必定觀過天像。那樣的老狐狸,若不想著為自己謀個好前程,又豈是三哥隨隨便便幾句話便可說動?”
拿著夏蘭馨的帖子向母后請行,楚皇后自然放行,吩咐她早去早回,莫擾了老太君清靜,慕容薇一一應著,留了流蘇看家,便吩咐起駕。
流蘇本是要隨她一起,卻被慕容薇留在宮裡,將昨夜製成焦炭的香給她看:“這個樣子拿出來叫人笑話,你再去請教白嬤嬤,請她老人家千萬不能藏私,今夜裡我們再試。我記著蘭姐姐手中有本香譜,且去拿回來用。”
幾分爭強,幾分好強。流蘇見慣她的性子,便也毫不稀奇,吩咐了紅豆與香雪相隨,自己微微沉吟,轉身再去請教白嬤嬤。
夏鈺之的外書房裡,隔著六扇紫檀木雕破圖風的空隙,慕容薇一眼便斷定了,那位身著青布夾袍的男子就是前世的羅訥言。
慕容薇向立在一旁的冷雨示意,冷雨會意,走到夏鈺之身邊,幾不可聞地向他點頭。
依稀是記憶裡的模樣,只是早了幾年。慕容薇暗暗思忖,不知道如今的他有沒有前世那般稀奇的本事。
夏鈺之昨夜領略過羅訥言的才華,用做一般幕僚的確擔當得起。卻也知道僅憑這樣的才華,不足以令慕容薇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