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魯氏,方才進門時,劉氏那一席話便勝似她多讀十年書。再瞧潛邸內竟又有崇明帝親手的設計,不由她不信這宅子閒思置,只為留給陳如峻東山再起。
兩位夫人瞧得興致盎然,劉氏撫摸著那黃楊木根雕的桌椅愛不釋手,欣然道:“來年夏日遲遲,一定要在夫人這裡盤桓一回,盡享天然野趣。”
慕容泠掩唇輕笑,自如地應酬道:“來日荷香滿園,必然在府內掃榻以待,請兩位夫人前來煮酒烹茶。”
話題越聊越近,直待紅日西斜,兩位夫人才意猶未盡,各自告辭回府。
至晚間慕容泠與陳如峻說起這二位的來意,陳如峻對這樁婚事自然沒有異議,只盤膝坐在炕上,正色與慕容泠說道:“禮節上週全便可,不要委屈了芝華。至於其餘的身外之物,咱們府上並不在意,無須與夏家多提。”
慕容泠替陳如峻寬了衣,換了身家常直裰,挨著他坐在窗下,一口應承道:“這是自然,往後她們夫妻和睦才是咱們的福氣,哪裡需要在這些事上計較。”
再提起兩位夫人今日對潛邸濃厚的興趣,慕容泠澹然而笑,輕輕搖了搖臻首,與陳如峻說起那三間畫坊式的水榭吸引了兩位夫人的目光。
陳如峻疏朗地一笑,並不十分在意:“當日陛下無奈之舉,又幸得阿薇雪中送炭,才安置了咱們一大家子人。未料想傳來傳去,舊侍郎府到成了藏龍臥虎之地,也將咱們捧在了風口浪尖。”
慕容泠幽然淺笑,皎若霽月清風:“旁人住不得,咱們家卻一定能住得安穩。陳家忠君之心日月可鑑,況且我相信清弟的為人。”
陳如峻握著妻子的手,輕輕將她攬向自己懷中,發出一聲溫良的嘆息:“這些年來,的確難為了陛下。他志不在此,卻要臨危受命,替先帝統攬整個天下。你未瞧見,才三十如許的年紀,兩鬢邊竟然有了白髮。”
才從御書房回來不幾日,慕容泠自然瞧見了親弟弟鬢邊染了霜雪。
她心間一酸,哀哀嘆道:“那些年時常有人非議清弟利慾薰心,搶了本該屬於蘇睿的位子,也是事隔多年,我到現在才曉得他當時有多苦。”
“今夜既是我們夫妻閒談,我便說幾句僭越的話”,陳如峻直起身子,將唇覆在慕容泠耳邊:“你方才說相信陛下的為人,我其實比你看得更加通透。優點也好、缺點也罷,陛下最大的那道坎便是心地太過柔軟。帝王本該無心,他卻放不下任何一種情感,更捨不得殺人。”
陳如峻言下有未盡之意,若非崇明帝不捨,蘇暮寒謀反的心思早已擺上明面,何至於叫他走到今天?”
聽得丈夫語中的深意,慕容泠悚然間抬起頭來。耳上兩隻碧玉垂珠墜子撞上點綴的桐葉,合著窗外的夜風,一時泠泠作響,崢嶸似簷下一排銅製的鐵馬。
陳如峻的臉色優雅和緩,依舊握著妻子有些發涼的手:“你無須擔心,我瞧著陛下似乎也有打算,不然又如何會春秋鼎盛之時,這麼急著冊封太子。”
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知弟莫若姐,陶潛明不為五斗米折腰的風骨,昔年曾為崇明帝多次提及。舊侍郎府的那幾年悠閒時光,大約是弟弟一生最快活的時候。
身居高位的呼風喚雨,非他所願。金戈鐵馬的氣吞山河,亦非他所想。
“你是說清弟心存禪位的想法,要提早將江山交到阿手裡?”慕容泠從丈夫懷中抬起頭來,深湛的眸色裡波紋閃爍,一片影影綽綽。
“沒有那麼快,總要等個六七年,阿娶妻生子之後吧”,陳如峻心間也有千頭萬緒,在慕容泠髮間印下一吻:“都是為夫不好,竟與你說了這些。”
“夫妻同心,有什麼不能說?”慕容泠理著鬢邊的絲髮,將頭埋在膝上,又是一聲悠長的嘆息:“我並不在乎